摸 泥 鳅

 

“家有读书郎，急坏爹和娘。”每每看到暑期正为孩子寻找丰富多彩而又安全好去处发愁的家长们，我就想起这句俗语，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儿时，一到暑假，我们就成了“野孩子”。钻水沟，套知了，掏鸟窝，钓田鸡，抽陀螺，跳皮筯……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摸泥鳅。

炎炎酷暑，烈日当空时，我和小伙伴们悄悄相约，瞒着被“双抢”劳累得在家午休的父母，带一面盆、竹篓来到水稻田旁的水沟里捕捉泥鳅。水沟上有茂密的杂草遮蔽，下有营养丰富、肥沃的泥土，是许多泥鳅的首选藏身之处。我们分工合作，搬泥团的，筑泥坝的，忙忙碌碌。也有“淘气鬼”，趁着大家埋头“筑坝”时，抱起一个泥团狠狠砸下去，泥水四溅，把大家溅成一个个大花脸。小伙伴们互相一对视，哈哈大笑，也有不甘心的对浇起泥巴水，有的跌坐在水沟里，有的倒卧在田塍的草丛中。等“大坝”修成了，两人一组轮换叉开双脚，弯着腰站在下游坝口，赶紧一盆一盆把坝内的水勺出去。等水勺干了，泥鳅也就隐约可见了，有的正急匆匆地往泥地里钻，也有的和着稀泥“霹雳啪啪”掀尾巴，更有狡猾的混在淤泥里一动不动，粗看上去像一根枯树枝，等一摸到它才死命扭动着身子，企图逃脱。我们可不会那么轻易让它溜走，一阵欢愉，用手指加大了钳力，泥鳅无可奈何地左右扭动，最后乖乖地被扔进了竹篓。

 

“鳅鱼信捧，婆娘听哄。”这句话是看管全湾稻田进出水的喜大伯教给我们的，还真管用。

湾子里的水井在田畈里，井旁有一口小水塘。小水塘里填满了厚厚的淤泥，在淤泥上又长满了青绿色的水藻。水浅而且不清。一到天气炎热，小水塘里的淤泥下不断地冒出串串白色水泡，那一串串水泡像是一朵朵漂亮的花儿，迅速开放又凋谢在水面上。我们凭经验判断，知道这水塘里一定又集聚了很多泥鳅。我们都来了兴致，溜回家去拿来工具，准备把水塘里水的勺干。可人小力量有限，我们几个人勺了一个多小时水塘里还有很多的水，都累得气喘吁吁，热得直吐舌头，一个个像抛在水中的泄气皮球，露出半个脑袋浮在水面上。又有好事者，“狗爬式”地手脚并用弹起了水花。于是，大家都纷纷模仿，使劲将水搅混，只见一条条泥鳅因不堪忍受而浮于水面。我们开始用手去抓，泥鳅一滑，逃掉了。我想起喜大伯曾说“鳅鱼信捧”的话，何不试试呢？于是，我用脚踹几下泥水，泥鳅又显身了，双手小心伸入水中，作包抄状，从泥鳅外围慢慢合拢，然后猛地一捧，还真捧到了。不一会儿，竹篓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泥鳅，可我们身上也溅满泥水，成了“泥鳅”。

 

就这样，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转移阵地摸泥鳅，打泥水仗，不顾衣服的脏兮兮、天气的炎热，只图过程的精彩就高兴。直玩到村口传来母亲的呼唤声，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一手拎着盛满泥鳅的竹篓，一手提着盆子、鞋子，飞快地往家里跑去。每当看到满头污渍，衣服上泥巴糊糊的我，母亲会佯装嗔怒地扬起巴掌。这时，我便狡黠把竹篓里的“胜利品”递上去，口里赶紧嚷嚷：“母亲，这么多泥鳅，又可做几天‘泥鳅钻豆腐’、‘辣椒炸泥鳅’吃了。要是我不去摸泥鳅，家里不就少了这菜吃吗？”母亲又恼又笑，戳着我脑门说：“伊吔，泥鳅又不是稀罕菜，吃是小事，给你洗这脏衣服累死我！”我趁机说：“我到门口塘去玩水，先把头和衣服洗干净。”不等母亲是否应允，我便拿着一条毛巾，像泥鳅一样溜掉。气得母亲大声喊：“你给我回来……”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如今，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人们捕捉的手段越来越高明，田畈里的泥鳅越来越稀少，地位低微的泥鳅被称作“水中人参”，进了大雅之堂。面对不蜚价格的泥鳅，我深情眷恋它靓丽身姿，鲜嫩美味，更眷恋那段摸泥鳅的假期生活，一如拾回远逝的少年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