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的白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00:23 阅读(0)
茭白的白
王选
去岳西石关,是午后。阳光清亮,灯盏一般,照耀着大地的窗台。
最先引起采访团注意的,并非道路两侧长着修长叶片形似芦苇的一种绿色植物。而是遮阳棚下,一群朴素如母亲的妇女,和她们手中剥了绿皮后慢慢探出那种白。那白,嫩,鲜,带着微弱的鹅黄,甚至某种植物苏醒后的淡甜。
这白,便是茭白。
我们围着干活的妇女,看她们把茭白葱绿的外皮快速剥掉,如同母亲剥掉玉米皮一般,发出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们剥啊剥啊,剥掉好几层,然后将尺把长的藏起来的茭白放在盆子里,整整齐齐的码好,像一群光屁股的婴儿,沐浴着阳光,有种细微的奶香,在明亮的空气中浮游。
咬一口茭白,还是嫩,鲜,微甜,像某种南方水果,说不来。茭白生吃,甚至比炒菜上桌后,味道更美,植物自身所带有的那种清香,依然存在,依然让人留恋。
石关种茭白,只有十六七年时间。
石关之前不种茭白,种水稻。但当地的田块受高山冷水影响,不适合长水稻。水稻喜高温,石关的水温低,水稻难以分蘖、抽穗、灌浆,割去的水稻,多是空壳。和水稻的空壳一样,空落落的还有当地老百姓的心。他们不是不勤快,不是不会种稻子,是地域、气候、水温,让一粒稻子难于孕育出一粒白皙的大米,更难孕育出一个好日子。好在这是南方,物产丰富,才不至于挨饿。
石关种茭白,不得不提到一个叫徐善新的人。十八年前,他带着自己的技术团队和茭白品种来到岳西,开始试验种植茭白,历时三年,他结合当地冷浸田特点,探索出了一套成熟的高山茭白种植技术,并将这门技术传授给了当地老百姓。从这时起,石关人才拿到了一把开启致富大门的金钥匙。
徐善新,有善行。
采访团分几组,去村里。走在路上,微风把蝴蝶交给九月的手指,金黄的丝瓜花把羞怯交给栅栏的肩膀,禾本科的菰把怀里的茭白交给收获的门槛。那个头顶草帽的人,在菰丛中划着小船的人,把背影留给了时光的纸张。
小垅村,干净,清爽,二层小洋楼,几乎家家开着农家乐。
我们去的那户,一家三口,儿子在外工作,留着两口子,五十出头的年龄,跟我父母差不多,衣着、说话,都很朴素,跟大门口的小菜园一般。我们坐下,女主人忙着端茶倒水,茶是自家山上茶园种的。玻璃杯,开水下去,墨绿的茶叶腾起,侠客般,穿着素袍,怀抱虚无之剑,一个个立于红尘深处,却不显山露水。桌上摆着花生、猕猴桃、青枣、葵花籽,都是自家产的。花生香,猕猴桃甜,青枣脆,葵花籽跟我们家一样,也很好。
在和男主人的闲聊中,他告诉我们,自家也种几亩茭白,采收后,会交给合作社,统一销售,一年也挣好几万,家里还种一些小规模的作物,自给自足即可。靠着茭白,日子好过多了。有了收入基础,村上各种硬件也跟上了,和别家一样,开起了农家乐。农活并不是很忙,大多时候,经营着自家的农家乐。客人来了,想吃什么,在菜园子一拔,进厨房操弄起来即可。要是觉着麻烦,完全可以和他们一起吃,农家饭,不讲究排场,没有什么腥荤鱼肉,吃的就是一种农家味,一种随意闲适。菜是自家种的,无公害。吃饭的人,如乡亲一般。院外,鸡冠花正开的烈,青石榴正怀孕,风正扫着院子。这人间,一切美好的,不就是如此吗?而所谓乡愁,也不就是此情此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