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教授”其人 》

作者：戈忠义

 

 

 

金“教授”50多岁，个子不高，人很精神，专业上有绝活，课也讲得精彩！金“教授”被人叫了几十年，到老还是讲师退休！

 

那时候，金“教授”还是小金，高中毕业没有金榜题名，只得曲线救国投笔从戎，居然误打误撞也进了很有学术气氛的军校，当了个比较舒服的兵；以至于他的好多战友都跟家里说自己进了军校，穷乡僻壤的父母们听了，真以为自己的孩子捡了“金元宝”！其实，军校是要考的，小金也很争气，以总参系统第二名的成绩一举高中本科。毕业时，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本可留校的他，还是从六朝古都下嫁到塞外古城，和先他毕业，已当上排长的两个战友阴差阳错地又聚在了一起，按金“教授”的说法“这都是命”。战友的接风宴后，他便在这荒漠之地扎下了根，那年月，火车站有车可直达学校，他觉得还不错，欣然接受！这个“不错”的地方，隔几天，关着的窗台上就能扫出半碗灰尘来，睡觉前床上都要掸一掸，要不，只能滚着沙灰入睡。

 

金“教授”的名字缘于“四人邦”—老张、老赵、老丁和他，三个老乡都比他大一轮左右：老张是红脸汉子，为人热情豪放，开了一个家具店，都叫他“厂长”；老赵是精瘦干练的司机，名赵必扬，因与前总理赵紫阳仅一字之差，自然落个“总理”的美称；老丁是堂堂正正的干休所政委，称之为“老干部”，唯有小金，教书匠一枚，三个老大哥都说“教书的当然是教授！”，硬送了个“教授”美称，小金拒绝不得，而且前面还带个姓——“金”字。每每逢年过节，三个老大哥待金“教授”不薄，“四人邦”猜拳喝酒，畅叙乡情，确也缓解了塞外军营的苦寒与孤寂，“教授”的雅称就这样悄悄地传开了，那些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们都半真半假地喊他“教授”。

 

其实，金“教授”多前也参评过副教授，全院九个指标，他不花钱不找人，凭本事排在第六，临上报前，他却突然自己下来了，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听说金“教授”是为了给比他小一岁的第五名让道，你说邪门不邪门？第六名怎么给第五名让道？且听我慢慢道来：第五名怕别人投金“教授”的票而分了他的票，本是小领导的第五名找来大领导做金“教授”的工作，劝他“主动”退下！金“教授”也不在意，退就退吧，听说他自己要求退出，分管的干事拦着不让，说他太傻了，凭职称这事，别人都是打破脑袋拚命往前挤，党委都研究决定了的事，哪有自己主动后退的！？就这样，他退下了，党委又重新补了一个副教授。大领导这“工作”做得好，第五名万无一失，捎带脚地还又揽了一份人情。评职称正如上茅房一样，有人走才能有人上。虽然要有本事，但更重要的是有个一官半职，占个好位置，所有的成果都是你的，自然好评。而金“教授”这一退就是一辈子。因为指标越来越少，次年又流行起评三十五岁以下的副教授，还不占指标，真他妈扯蛋！评的时候不占，评上了就占，而且一占就是几十年，等得下面的人胡子都白了，也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就这样，在事关工资与晋升的职称面前，金“教授”十几年来自然被人忽略了，他从不找人，也不闹腾，仍然干劲十足。每年评职称时，都有外单位的人关切地问起他，他总是说：“什么都是浮云！”说来也怪，自此之后，他们单位没有一个人评上副教授，硕士博士，能人奇士都半道退出了历史舞台，唯有金“教授”以讲师的身份，职业生涯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