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城大道东段的黄昏》

作者：陆体福

 

铝城大道东段，是城市不断向外扩张的产物，它一直走在城市的前面，伴随着它延伸的是坚韧的野草、应季的庄稼和寂寞的村庄，繁华和喧闹一直在后面追赶着，道路延伸的方向，就是繁华和喧闹追逐的方向。

 

几乎每天，我都要在铝城大道东段的路上来回，因为我谋生的处所就靠近于它的末端。

 

清晨，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踏上铝城大道东段，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脚下的路永远是坚硬而冷漠的，向前看去，路没有起伏，没有转弯，笔直的伸向远方，显得遥远、漫长，仿佛它永远没有尽头。当一轮红日在灰白的天空缓缓升起，它的光亮还在奔向大地途中的时候，远眺山峦，在薄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的山的轮廓，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我常在这样的清晨产生些许愉悦的遐想，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时常又有几分沉重，压抑着我的愉悦，让我的目的地仿佛更为遥远！

 

只有在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奔波，朝着家的方向，走在一年四季变幻莫测的黄昏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惬意，让疲惫和郁闷渐渐消散，心里仿佛有一份了无羁绊的自由在快意的游走。这段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路，虽不能道尽它一直以来的变化，甚至没有留意过它一天天的改变，但铝城大道东段的黄昏，却实实在在地印在了我更为深刻的记忆里......

 

铝城大道东段的黄昏，秋天最为绚丽。当夕阳在西边落山，踏上回家的路朝西天望去，浅蓝色天空的大背景里，斑斓的晚霞仿佛悬浮在眼前，幻化出各种形状，随着往前的移动，云彩又变换成别的模样，让人应接不暇，想驻足凝望，却总赶不上它的变化，天空仿佛一块幕布，在它的背后，有操纵着云彩不停变换的神秘力量。一些灰白的云散落在浅蓝色的天空和晚霞之间，淡定安详，悠然自在。远处的山棱镶上了一层虹光，仿佛和天接在一起，虹光之上斑斓夺目，热烈奔放，像欢乐的海洋，虹光之下冷峻深沉，黝黑神秘，让人心神顿时宁静。而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虹光相连又被虹光阻隔。但虹光之上的色彩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黯淡了，虽有几片晚霞变成丝状闪着亮光，但夜幕逐渐弥漫了天空，终于和远处的山融为一色，热烈沉静了。

 

秋天的黄昏，绚丽的不仅仅是夕阳西下的天空，还有天空下的大地。铝城大道东段两旁的野草，对秋天的感受最为敏感，眼看着一天一天的黄了，枯黄了，但在这枯黄之中，总有那么星星点点的绿色，执拗的在枯黄的世界里显现，而在那一片枯黄的上空，还有常绿的乔木，它们似乎感觉不到秋天带来的萧索，拒绝凋落，树叶还是那么坚挺耀眼，但那一片片的芭蕉林却无意抗争，随着野草黄了，继而变成一片黄褐色，最后彻底衰败了，一眼看去，秋天的萧杀顿生。南方的秋天在铝城大道东段的黄昏里，色彩多样，却不杂乱，有对自然规律的遵循，也有对地方气候特点的坚守。

 

亮丽的黄昏上演着欢乐的故事，隐晦的黄昏就如一首悲歌，乌云在西方的天空聚集，在风的狂呼中，乌云像一幅水墨画，随意泼洒，又像无数焦虑的动物，跳跃着，撕扯着，混乱不堪，一会组合成巨大的一团，黑魆魆的，像奇异的猛兽，虎视眈眈，仿佛和它对峙的就是那浑然不动的山，转眼乌云又被分割成几块，飘向了一边，剩下几片薄薄的黑云像掉队的逃兵，可这已遮蔽不了什么，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有了一抹亮色，透出的微光，让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看似明亮，却天昏地暗，但很快风又起，这一点亮色又被别的乌云遮蔽了，野草在狂风中以它那特有的韧性抗争着，不愿就此折倒，灰尘夹着沙子扑面而来，撞得脸生疼，落叶随风飘荡，忽高忽低，旋转着，飞舞着，风骤然减弱，叶子又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缓缓飘落，把无助的身影无奈的展现在空中。这时的铝城大道天空阴沉，大地灰暗，常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的景象，不禁悚然，燕雀在低空盘旋飞翔，发出的叫唤不知是焦虑还是兴奋，或者在呼唤伴侣归巢，当乌云在雨中逐渐淡去，天空恢复了熟悉的颜色，安静下来，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