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巴伦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9:29 阅读(0)
黄昏下的巴伦台
杨晓波
上世纪的一九九七年,一条尘土飞扬的大道穿过戈壁,从和静县的绿州向天山北麓延伸。光秃秃的山脉像是躬耕过似的,一棵草也没有。只有那汩汩流淌的雪溪,珍珠似的撒着大把大把的银粒子,碰撞在柳树桩上,像是在演奏着贝多芬的协奏曲,唯有她是使人兴奋的了。就在那寂寞贫瘠的天山深处的草滩峡谷里,刚支撑起的几顶蒙古包,炊烟袅袅升起,牛粪味和酥油香同时飘溢出来,溶进暮色下轻雾初起的峡谷。
黄昏的余热已被凉飕飕的夜风所吞没,消融在天山深处,天空出现一片幽蓝,而它的那片幽蓝像是一张偌大的幕布慢慢地落在巴伦台的夜晚。透过薄薄的幽蓝天幕,昏昏然然的是一片晚霞洒在巴伦台的水涧、草滩、蒙古包……还有那铁道兵战士的土坯军营。
巴伦台之黄昏,因天地相接、人欢马叫、弧光闪闪而不寂静。时而马达轰鸣,时而铁锤响起,在那铁轨与山峰碰撞的交汇点上,新与旧,先进与落后的时代特征明显地交替着、变化着、演绎着,把一个沉睡的天山已经摇晃得再也不能安于现状了。是明是暗,是霞光还是回光返照,给巴伦台之黄昏抹上了一层厚厚的古铜色。有心去看落日,无意之中却被黄昏中沸腾的工地、草滩,人流、马群给醺得酪酊大醉。看那小桥的尽头,黄昏是那么低沉而深邃,唯有几处明暗难辨的混沌之象,正打算冥罩着这天山深处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在那空旷的草滩上,影影绰绰的几堆黑影在慢慢地移动着,犹如江河中行驶的乌蓬船,那正是从和静县沟口迁徙来的马群,几匹搬家的骆驼爬在毡房前像小山似的昂着头,把马群紧紧地包围着,又像是一座古城池的城墙,随时准备抵御入侵之敌。
主人是从傍晚的驼峰上下来的,似一架小山的牧民骆驼,驮着全部家当,到了一个水草丰盛的地方,便忙忙碌碌地支起蒙古包,略作一番小布置,“家”就这样安顿下来了。这就是蒙古游牧民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放牧的真实画面。夕阳下传来的几声犬叫,便是牧民随时相伴的“看家”宠物。
黄昏的太阳,挂在柏杨树梢,从那似网如篾的树枝缝隙里射过来,轻轻落在桥的另一面,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我不是有心去观落日,而是盼月儿早点升上天空,在草滩上度一个安静的夜晚。深深地吸一口那夜间的草香, 沐浴着夜风,能去掉那一筹莫展的焦急,我能被那草滩夜色所缠住该有多么好! 傍晚,我伫立草滩边,情不自禁地咏吟着杜甫那“九江日落醒何处,一柱观头眠几回”的诗句,思绪如潮涨潮落。
余兴未尽,压风机接着又叫开了,只见一个个捆着导火索,头戴安全帽,肩扛十字镐,排着整齐队伍的开山力士从隧道里走出来,浑身是水泥和岩灰涂抹过的,只见露出的牙齿仿佛是灰暗的天空中的一弯新月,在强光之下才能看得真切。自从铁道兵部队进驻了天山深处以后,这里才开始沸腾、热闹起来了,那电焊弧光的光柱,随时都在刺射着这巴伦台的黄昏,倏忽间那电弧焊光迸发出的火光,像是一颗照明弹在这山谷里爆炸了似的,火星飞溅,形成了“人造太阳”,似乎照亮这巴伦台的上空,瞬间升起,但又瞬间消失,此起彼伏,闪耀不止,有不少美妙的构图,竟倒映在雪溪里。那铁路仿佛是从水底下铺过来的,那光柱在草间乱串、起落,亦如流星在天地中划过,这时我才如梦初醒,过不了多时就该是巴伦台的月夜了!
巴伦台草滩,像是一条不甘寂寞的湖泊,载着许多“乌蓬船”慢慢地游动。流过草滩边的雪溪是浇灌着巴伦台牧场的水源,正因为有了这条潺潺流淌的雪溪,才使蒙古牧民游牧到此。晚霞像一根光柱立在毡房前,拴住了那奔驰的骏马,要准备悄然无声地“进入梦乡”了。一匹匹小马驹总是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它们是在夕阳下吸着“妈妈”的乳汁不松口。河滩上,一位蒙古老牧民走出了毡房,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像是在给巴伦台之夜祈祷和祝福,那凉爽的晚风吹起了他那蒙袍的下摆。一张古铜色的脸盘只不过多了几道阶梯,游牧生活铸就了他们那一副铁打的身躯,在月光下才能赏识到他们那性格的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