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树的根,早在血脉里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6:39 阅读(0)
血总是浓于水(四)
邵桂娟 风中幽兰
亲情树的根,早在血脉里了。
——温馨的中年
又是一个临近春节的日子,无风。太阳懒懒地照在院子里,院子里几棵树的身上交叉系着几根绳子,光秃秃的树枝,一点也不挡太阳,家强娘从屋里一趟趟地抱了被子褥子来晒,不一会,绳子上就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图案,她身上穿着家强媳妇给她新买的羽绒服,头戴二妮织的绒线帽子,都是喜庆的红色。今年的冬天不算冷,人一活动,身上就暖暖的,她跑了几趟后,感觉有些乏气,就靠在堂屋门口拿眼去看天上的云朵,心里也如那几朵云般舒贴,一会全家人就都到齐了,得快点,还得整那些肉和鱼呢,想起老头子就要从医院回来,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去接了,老太太清瘦的脸上就按捺不住高兴,脚下也利索多了。
“奶奶,奶奶!”一阵奶音跑进院子的时候,厨房里小锅正在“突突”地腾着热雾,一屋子的肉香,惹得最前面跑过来的孙子直抽小鼻子,这个四岁的虎头虎脑的孙子,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她忙放下手里正在择的菜,把孩子揽到怀里,摸一把他凉凉的腮,慈爱地问:“冷不冷啊,虎子,都回来了吗?”“都在后面呢,我跑得快!”虎子一耸小鼻头,靠在奶奶怀里,奶奶便乐了,“俺虎子腿快,有劲。”一抬头,小院阳光里站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高高低低的人影。
最前面中间的,就是刚出院回来的老头子,病了这大半年,他瘦多了,精神倒还不错。上身一件黑色的新羽绒服,一条新的灯芯绒裤子,就连脚上也蹬着一双翻皮的棉皮鞋。头上一个藏青的瓜皮帽子,把他的额头压得一点也看不到,那双眼睛看过来,却没了早些年的锋芒,显得柔和多了,而且有了些许歉意在里面,经过这场生死争斗,他可能良心有变吧。看着眼前的男人,家强娘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好利索了吧!我说这几天去看你,家强他们偏不让去,说天冷,人多用不着我,好了就成,快进屋吧!”家强娘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坐一路车,也累了,快进屋歇会吧!”一边的家强看到娘又要流泪,马上用手搀了一下父亲,姐姐姐夫们便应和着,一同进了堂屋。
家强媳妇放下手里的东西,脱下大衣跑来厨房帮忙,两个姐姐安顿好父亲,也跑来厨房,小小的厨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堂屋里,四个男人竟也没什么话说了,父亲靠在床头休息,两个姐夫在客厅里喝着水,不时小声说着什么,家强给父亲掖了掖被角,给门后的炉子加了些煤,掏出兜里的烟抽出一棵,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走到了院子里。
小院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家强身后是一溜五间大檐屋,东面是两间厨房,西面则是两间放杂物的配房,这些房子是借了舅舅的钱来盖的,当年父亲不务正业,家强的大学还是半工半读念下来的,家里根本没有钱来修摇摇欲坠的泥巴屋,好在舅舅拿钱出来了,不需要还的,但是有个条件,就是等年老了以后,他要住在这个房子里,因为他没有老婆孩子。对这个要求,家强娘好一阵纠结,正在上大学的家强想,这样可以让母亲早住上好些的房子,就一口答应了,如今的舅舅,要比名义的父亲亲近很多,养他的老,他愿意。如今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落满了暖暖的阳光,院子里当年的小树都长高长粗了,就像家强一样,也已不是当初那个羸弱的少年,时光的指尖仿佛只是轻轻一弹,就是人到中年,那些洒在身后的岁月残片,斑驳着泪光和笑声,一下子涌到了家强心头。
金梦是在一次昏倒后被家强送到医院,发现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的,金梦很快就被父母接去北京治病,家强也只是去了一次北京,见到了这个戴着口罩,戴着帽子的女孩,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家强的泪就再也止不住。金梦却微笑了,她的头发几乎脱光,苍白的脸色就像一张白纸,手冰凉,却一直在笑着,他们说的话很少,在家强离开的时候,她塞给他一封厚厚的信,告诉他等回到学校再看。家强没有等到回家,在车上就拆开了,“强,假如哪天你走到郊外阡陌,看到路边有朵小花在向你微笑,请记得那就是我。此生不能陪你,我愿化作花朵陪在你的身边,每时、每刻......”读到这里,家强的视线模糊了,他怕抽泣声惊动别人,悄悄折起信纸,把头转向窗外。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车窗外的樱花开得正烂漫,恰如金梦和家强的爱情,只是,樱花不久会凋落,金梦呢,是不是也会像这花朵一样呢,仆地落红,成为红尘里曾经的一点血色。家强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