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黄梅英

                            文周延和

 

      我叫黄梅英，佛教名山之一的九华山所在地安徽青阳县城人。外地游客像潮水般的一波一波拥来九华山，是名符其实的旅游胜地。而全境山多地少，交通不畅，发展总体滞后。我因家庭贫困，婚姻失败，终于下定决心，把6岁的女儿托付给嫂嫂，在亲友的帮助下，像脱缰的马，冲进了上海。目的就是淘金。但心知肚明，自身一无文化，二无技术，三听不懂上海话，还是满腹愁肠。

      来到上海的第一份工作，是照顾上海本地的两位老人，他们说的尽是上海话。第一天让我把被子晒一晒，我听成“数一数”，数来数去，就两床被子，数什么？我一脸茫然。这时家里来的客人看出了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笑着说：“是要你把被子晒一晒”。听不懂，就无法听从指挥，就被退回了。

      第二份工作是去餐厅洗碗。上班第一天上午，老板检查备料，发现缺少“细粉”，就指挥我去对门超市购买。我把“细粉”听做“洗衣粉”，买回老板一见就火了：“我叫你买细粉，你买洗衣粉干什么？！真是猪脑袋。”第三天老板交待：“把土豆‘打打’”。土豆我经常吃，现在要“打打，”怎么打？想了想，把土豆洗净、切碎，然后把菜刀放平，拍打成泥。当我累得满头大汗时，老板娘闻声赶到，看到我在操作，一脸怒气，满口脏话。气呼呼地把我送回中介。三天的工钱也泡汤了。这就是上海话，我才长了见识。如此挫折10多次、20多天。

      中介看我满脸愁云，问我：会做饭莱不？我回答是肯定的。这样又介绍去新村路小区的一家，此家老夫妻俩，阿婆骨折，需要8个月的治疗与恢复，所以需用8个月保姆。我心里清楚，我的“徽帮菜”和“海帮菜”是两码事，但还是硬着头皮前往。老爷子主事，更是美食家，讲究刀功、火候，关注色香味，每次做菜，他必到现场，不停地指指点点，甚至骂骂叽叽，我在这样胆战心惊中坚持到合同期满。最后的一顿晚餐时，我起立，走到老爷子面前深深地一鞠躬，然后说：“今天我改口叫您老师傅，在您八个月的骂声中，使我学到了您们上海人的细心和认真，也学会了做上海菜、听懂了上海话，谢谢老师的栽培。”老爷子也笑盈盈地说，“严师出髙徒吗，今后在九华山开一家海帮餐馆，发财了，可不要忘掉老师！”我说：“当然、当然”。

      回到中介，老板见我满脸喜悦，就说黄陵路小区85岁徐阿婆，近半年老伴与小儿子先后去世，老人的身心遭到沉重打击，也中风了，生活不能自理，急需24小时陪护。但住房很小，保姆只能和病人合睡一床，上门试用的保姆很多，没有一人愿意留下。听到这里，我立即表示：东家不可能炒掉我，而我可以平等地和上海人密切的接触与交流。这不是带薪培训吗？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我就轻松地前往。但老人一听合睡一床，情绪烦躁，一百个不愿意，最后我说：“阿婆，我试做三天，您认为不好，我马上回去，且分文不要。”家人和老太太都展开笑脸，连说“好！好！好！”。  

      我像对待亲娘一样细心而认真地照料她，因此，她康复得很快。此后我每天陪阿婆晨练，然后回来吃早饭。她家是回民，喜欢吃鸡、鸭、牛肉，就餐时常常主动夹菜给我，她喜欢吃柑桔，经常塞给我，还给我买衣服，让我挑喜欢的买。因此她女儿常说：“我妈对你比对我还好啊！”这是真的，老人养老金不髙，但很大方，令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