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海歌 

 

    “洗澡”这两个字，对于大家来说熟悉不过了。如果你不懂我们当地的方言一定会有点懵。因为在我们方言中这个含义要广泛一些，既指在家洗澡，也指在野外游泳，在河里，池塘和小溪游泳都叫洗澡。正如城里人说的吃晚饭，我们叫做过夜。其实就一个意思不同说法而已，这是中国方言的独特魅力。

     在农村夏天野外洗澡是一种基本技能。据我所知村里没有不会洗澡的。再说男孩子不会洗澡肯定会被小伙伴取笑叫做旱鸭子，天天见面就对着你喊，一直喊到你学会了，能证明给其他人小伙伴们亲眼看到为止。没有什么教练。更没有谁教你如何呼吸和手脚配合。会洗澡的人只会告诉你，手脚并用，不要慌，不要怕，多憋气。问多了他就说，你多喝水就会了。现在看来那时小孩子还真是无师自通。夏天到了，小伙伴们三五成群脱光衣服赤条条地在水塘边一起打水仗，玩水和跳水。整个夏天都属于他们了。不会的小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只要稍稍模仿和实践就能克服对水的恐惧。几天后就能学会狗刨和憋气潜水了。至于要游得更好既有速度，又能潜泳，仰泳，踩水那就要靠各人的努力和天分了。

     想起童年学洗澡的经历，一切恍如昨天，历历在目。

       我是家里的长子又是大家族里的长孙。一家人对我的安全尤为重视。八岁那年妈妈力排众议花高价特地请了北河最出名的高瞎子为我算命。高瞎子胡琴拉得贼好，命也算得准，一条河两岸的人都服他算命解煞。他翘着山羊胡子说，贵公子运脚不错，少年有小灾，中年得富贵，五福齐聚，多子多孙，晚景平顺，十岁前是水谷星煞，要解煞，还要注意安全。言毕，还拉着那把颇有些年月的胡琴唱道：

      眉清目秀有精神，一生必能行好运。

      莫看剮瘦几根筋，将来大志有学问，

      兴家振业立根本，忠厚孝道有十分。

      河塘水边绕道走，水边溪头要小心。

      今生度得此煞过，打马走街福临门。

      唱完又是一曲胡琴独奏，悠扬的琴声让围观的乡亲们如痴如醉。在我当时看来那几乎是一段有趣的评书。妈妈毫不犹豫地掏了钱。接下来高瞎子在一张皱皱的黄纸上胡乱地画了一些蚯蚓般的符在大门口让人烧了，这算解完煞。他笑咪咪地又恭维了妈妈几句，讨了解煞钱拉着悠悠的胡琴走了。自那以后，妈妈管我更加严格了。每次上山过河，她都要叮嘱很久，一遍遍地对我说，远离沟渠河道，塘堰水边，记住没有！我当然捣蒜似地点头。当年少不更事，虽然是解了煞，还是很害怕的，这所谓的煞无影无踪却象一根刺一直梗在心里，自然不敢随便靠近池塘水边更不必说下河洗澡了。所以我旱鸭子的外号越来越响亮了。因为少了一项本事，同小伙伴玩耍的机会又少了很多，觉得自己很孤单郁闷。夏秋时分，我常常一个人沐着夕阳坐在池塘很远的草地上偷偷地望着池塘里戏水的伙伴们发呆。心里越发向往早日学会洗澡，尽快摘掉“旱鸭仔”的帽子。

 

 

 

       一个夏天炎热的中午，路过门口的池塘又看见小伙伴三五成群地正在烈日下戏水。阳光下，瘦猴一样的他们脊背黢黑，撅着的屁股晒得通红，一个个扑通扑通争先恐后跳到池塘里，在水里象泥鳅一样灵活。在水里扑腾着水花。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有人先丢几条黄瓜到池塘中间，一起开始游，谁抢到谁就是胜利者。还举行摸河蚌和螺蛳比赛，一个猛子扎下去，就不见人影，不久又在池塘的另一处冒出圆溜溜的脑袋瓜子，双手抹一把脸上的水，摇摇头又甩甩耳朵里的水。身子周围荡起了圈圈波浪。接着又一个猛子下去，不久抓一把螺蛳起来，激动地大喊，看看，我赢了，我赢了，先捞到螺蛳了！对方耍赖说，我还没说开始呢，于是大家争吵成一团。最后没个结果开始武力解决，双方一场打水仗的恶战开始。都用手掌将身前的水用力推向对方，小手掌如车轮似地飞舞，顿时水花飞溅，迷了眼睛分不清敌我了，啪啪打水声混杂着呛水咳嗽的声音，讨饶的声音飞荡在池塘里，几分钟高下立见了。输了的，偷偷地潜水游往远处嬉笑着说来啊，捉我啊，等别人真追来的时候，他又一个猛子扎下，不见了。不一会再远处又冒出一个嬉笑的脑袋来。池塘里歇暑的水牛也来凑热闹了，不时用力地将头砸向水面，在水底待一会儿过过清凉瘾又不紧不慢地探出头来，呼哧一声用力喷出鼻子里的水，晃晃脑袋，开始撅嘴悠闲地反刍起来。不知道小伙伴们什么时候瞥见了岸上的我。我慌忙躲在树丛后。小伙伴高声唱起了老犁头为我编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