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2:51 阅读(0)
夜·事|立春
秦叁 夜事
开始，他是打算独身的，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在一起，龃龉带来的痛苦远大于合拍带来的快乐，最终他和前女友和平分手。后来，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帮人在媒体上发布广告。
公司在一家老公寓里，公寓前面有很多棵榆树，树下经常有老年人在那歇凉。
有一段时间，公司和一家小型的电器公司来往频繁，她代表公司去办事。去得久了，她和他们熟悉起来。
她是一个圆圆脸的姑娘，笑起来有一对酒窝，说话轻声细雨的，喜欢穿白裙子。
他的朋友喜欢上了她，他也乐得成人之美，经常制造机会让二人单独相处。
她一看他会错了意，心里很是着急。终于有一天，趁他的朋友不在场，她走到他跟前小声问到，就这样了吗？我是说我们？
他一抬头，看见她的脸泛起的红晕，像是雨后的火烧云。
就这样，她把他从一个正在疗伤的，准备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男人拉到了贤夫的位置上，人生从此华丽转身。
结婚是两个人说了算，他们的意见几乎一致，破除一切大操大办。婚纱都没有拍，她们只在一个四合院的烤鸭店里请朋友们吃了个简饭，一桌人加起来不足十个。
他们给朋友的邀请函上写着：人生就这么落定了，感谢你们的见证。
那天是春分，散了场，他们在龙潭湖公园拉着手散步。
走了很久，她的手还是冷的，他捂着她的手，一点点把温度传给她，原以为人生就可以这么平静地携手走下去。
婚后的第三年，她就被查出患了病。
年轻的人像一棵树，枝繁叶茂，豪气冲天，朝夕间可能就会伸到很高远的云霄，可是树心一旦生了病，整棵树立马摧枯拉朽。
她整个人急劇枯萎下去，二十八岁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安慰她，人没有不生病的，医生说了，保持心情愉快，等立完春，咱们的病就好了。
她看着他傻呵呵地笑，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换了两家医院，病仍然不见好转。
有一天半夜，她偷偷下了床。她走路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他。她走到几步远的桌子边拿起装水的瓶子，她像是小儿练习喝水一样，一口一口地，停顿着，非常缓慢地喝着水。
在黑暗中，他使劲用被子压着头，哭了。
白天，医生告诉他，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食道。她这几天已经到了吃饭下咽困难的地步。
公司完全停运了，以前的朋友也已经成了陌路人。
刚立完春，她突然好转起来。
他们租的房子有个小院，那天，院里的桃花突然开了，红艳艳的，像鲜血一样。
她靠在他的身上，
她说，病好之后第一件事是想要一个孩子，因为有了孩子，家就完整了。
她还说，如果天一直这么好下去，要把冬天的大衣拿出来晾晒晾晒。
可是没几天，她就走了。有一天早上醒来，他叫她，她没有起来，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他知道立春那几天的症兆原来是回光返照。
收拾遗物的时候，他在她结婚时穿的一件红色呢子大衣里找到折叠起来的信：
知道我要走了，可是很不甘心。
很多事还没有来得及做，那些事，就只能这样放下了。
就这样了吧，我是说我们。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认识你，那时候，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他是那种对人生没有远大规划的人，一辈子能够和命运相安无事他就觉得知足，可是命运偏偏选中他这样一个弱小者，让他无力挣脱。
想起几年前，她站在他的面前，悄声问他“就这样了吗？我是说我们”。好像就在眼前，仿佛后退几步就能再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