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沙滩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1:30 阅读(0)
夜·事|黑色沙滩
原创 秦叁 夜事
1.
天是突然黑下来的。
一刻钟前，他们从酒店的床上跳下来，并排落坐正对窗口的躺椅。
夕阳正浓，沙滩闪着细碎的金黄。
后来，他点了一支烟，正对窗口吐出一缕烟雾，眼神穿过烟雾向沙滩望去。
“真他妈美”，他发出由衷的赞叹，不知道是在感叹床事，还是感叹风景。
她一直低着头，盯着搭在腿上的手，两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上唇咬着下唇，放开，下唇又咬着上唇，反复了几次，终于，她开口了。
“我想和你说件事儿……”
她抬头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蛋黄般的夕阳沉入海的尽头，沙滩褪去金黄。
“嗯？”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飘过来，这是她一直在用的一支日产牙膏的味道，他伸出手去找寻她的手。在黑暗里，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心汗涔涔的。
圆满的旅程即将划上句号。
2.
三年前，她们在这座小岛上认识。
在沙滩上，他们无所不谈，从摇滚乐、当地居民、潜水、小丑鱼尼莫，谈到了地壳的构成。海浪轻轻拍打，为他们眼神交会时的骚动做了掩护。
分别的时刻到了。
“会不会来北京”，他笑着问。
此刻，他闻起来很干净，此刻，他们距离不过0.3米。
后来，网上聊了一段时间，他说，“来北京吧， 让我照顾你。”
他去机场接她。是冬天的一个下午，他在机场出口的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脑海里突然联想到一些朋克类的音乐——散漫的、无序着，又有一种莫名的张力。她画着红唇，有黑的眼线，头发散乱地披下来，背上是一个满是铆钉的背包。
他隔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向她挥手，她拖着一只红色的旅行箱欢喜雀跃地向他奔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3.
他租住在一栋90年代的银行家属楼里，很旧，楼道的入口能看到剥落掉外皮的红砖。
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有些失灵，终日发着懒洋洋的昏黄，墙上贴满生活服务之类的小纸片。
或许是建筑有了些年头，冬天，屋里的暖气片也是苟延残喘——并不比室外暖多少。
他放下旅行箱，走过去开靠在墙侧的电暖气片。她透过不大的一扇窗看到窗外，天空象蓝丝绒一样蓝，她心里莫名想起“蓝图”这个词。
“以后，你要跟着我受苦了”。
“我不怕”。她语气里透着就义一般的任性，她说完就想起刘胡兰，一个革命女英雄，然后“噗哧”一声笑了。
日子就这么“噗哧”一声拉开了。
他比她大三岁，他完全把她当成女儿来宠。
“不要着急找工作，先熟悉这个城市。”
他带她去他认为好吃的餐馆，周末带她去一些有趣的胡同，带她参加朋友间的聚会。他给她洗头，放好水，试好水温，然后再去叫她。她说喜欢在家吃饭，他就和她周末一起去逛菜市场，买来蔬菜和鱼——她不太爱吃肉，然后按着一款名叫“下厨房”的软件一步步学做饭。她经常分享一些奇奇怪怪的视频给他，然后两个人笑得人仰马翻。总之，她们是如此急切地想要把自己裹进对方的生命，分享看得见的未来，有情饮水饱。
“我要幸福地溶化掉了”她说。
他偶尔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带着诗意的，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