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夜雨有感

               文薛海丽

 

      时节已到“谷雨”，陕北高原干旱的大地才终于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我是半夜突醒听到雨声的。哇，下雨了，真好，不由得凝神细听，雨声淅淅沥沥，尽情挥洒着 ，不紧不慢，不大不小，仿佛一个美丽忧愁的女子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在娓娓道尽满腹心事；又好像是相别已久的恩爱夫妻在倾诉对彼此的绵绵思念。“哒”“哒”，不知调皮的雨滴打落在什么东西上，清脆悦耳又不失沉稳有力，时紧时慢，仿佛幽幽古寺里僧尼手下木鱼的敲打声，给这始终如一的单调雨声增添了无限韵味，引人遐思。小城的夜晚虽称不上万籁俱寂，却也具有白天没有的闲适宁静，正当我闭上眼睛沉醉在这迷人的雨声中时，一声长长的火车鸣笛声划过这幽暗的夜空，几声犬吠竟也不知从哪里传出又突然地停止，呵呵，这生活在城市的畜生竟也是这样势利，舍不得多吠两声 。

      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我起身来到窗口，拉开窗户，此时，一切已静默在黎明的薄暗中，天空像一块大大的黑色幕布，虽看不见肆意挥洒的雨丝，但可以想见那悬挂在这天地之间的千万条银线，若在白天能饱满视线，又该是多么的让人喜悦！每一幢大楼里极少有灯光散出，人们大约都在酣梦中，又或许也像我静听雨声享受这久违的春之韵吧。楼下早就被人修整的方方正正的几畦菜地这下可以大饱口福了，被用塑料薄膜覆盖了的一块菜地在夜里泛着道道白光，可惜享受不到这上天美好的馈赠了。

      想用“春夜喜雨”来形容这盼望已久的夜雨，却又觉着实少了点“喜”，因为这雨在城市人的眼里充其量不过是能缓解这长期的干燥气候，让呼吸顺畅一些罢了。可是，如果这场雨在乡下，尤其在那时候农村生活尚且兴盛的乡下，那该给人们多少喜悦呀！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时令已过清明有一段时间了，农人们也早已做好了春耕的打算，雨却还没有好好地下一场。正当人们忧心今年的年景时，雨，一场大雨，一场彻夜的大雨悄悄地下起来了，声音由小到大，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起来，响亮起来，惊醒了熟睡的农人们，叫醒了沉睡的土地，农人们再也无法入睡，惊喜之余，默默地开始盘算农耕的事了。

    “哎呀，终于下雨了，好好下，乍是能种麦子了。”

    “呵呵，这老天，还会下雨呀，我以为你老儿家忘了。”

    “哎，你打算先干啥呀？”

      一大早，农人们就迫不及待走出家门，见了面禁不住寒暄起来，好像有了这相互之间的交流，这份喜悦才算完美，这大概是天底下最真实的情感吧！

      小孩子们也在大人的催促中陆续起来了，“啊，终于下雨了，我可以好好玩一玩了。”雨还在下，似乎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好吧，好好下，下饱墒最好”农人们满脸喜悦满脸期盼。

      天不遂人愿，有时希冀过头，竟下起了冰雹（我们这里方言叫“冷子”），于是，大人们赶紧让小孩儿人手拿瓷盆瓷碗、铜笊篱、铜马勺之类的东西，用筷子站在门口使劲儿地敲，一边敲一边需大声喊“过去咯，过去咯”，好让老天爷听见人们的呼声。大人们呢，这时会麻利的披上一个尼龙袋，或者干脆一块塑料布，冲进雨中，把凡是能接水的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放在屋檐下正好有水流淌下来的地方，“春雨贵如油”嘛，这可不能浪费！“哎呀，得赶紧把脑畔的水壕挖开，不然窑顶冲坏就糟了。”说着，赶紧扛一把铁锨再次冲进雨中，直奔脑畔，三下五除二挖开满是淤泥的水壕，看着雨水顺顺溜溜流进水壕的管子里，终于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哈哈，这可又给孩子们创造了玩耍的机会，他们三三两两来到水壕边，一会儿用棍子拨拨水壕，仿佛担心堵住水眼的样子，干的是理所当然的事，一会儿蹲在水眼处，静静地看着汩汩而出的水流，直看得如痴如醉，不知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