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黄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09:34 阅读(0)
散黄蛋
作者 | 孔祥缙
生活在今天这个幸福的国度里，提起“散黄蛋”这个词，小字辈的这一代，很多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可是对于我来说，“散黄蛋”就是我成长的三角板，拼凑了我的记忆。
春节已经结束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里，我不知道自己忙些什么，都没能回一趟老家。父亲因为在家服侍年迈的爷爷，也不曾来我这边一趟。开春了，老家有货了，父亲拎着鸡、鸡蛋、咸鸭蛋、黄鳝、龙虾、小鱼、韭菜等等来了。
听说父亲来了，我匆匆赶回家。父亲好酒，到家我立刻洗手，打算做一个拿手的韭菜炒鸡蛋陪父亲喝两盅。一切准备就绪，我敲开父亲带来的鸡蛋，一看散黄了，一个如此，连续三个皆是如此，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淌的我生怕滴进碗里。
“散黄蛋”并不是坏鸡蛋，是快坏的鸡蛋，是放的快坏的鸡蛋。我知道，鸡蛋肯定是奶奶带来的，这些鸡蛋应该有部分是过年亲戚送的，她舍不得吃存了起来，都快放坏了。
我的记忆中，奶奶始终都在存鸡蛋。我幼年时期，父母进城务工，我随爷爷奶奶长大，那时候条件较苦，鸡蛋基本都是存着卖钱的，每十天分一档，最新鲜的卖了换钱；临近新鲜的用于人情往来；剩余的散黄蛋也要分成几份，除了满足我的日供，还要留一些给三个远在他乡务工的子女，多年来爷爷奶奶似乎从来不吃鸡蛋。在那段岁月里，日供散黄蛋已属不易，基本都进了我的肚子，因为我特别喜欢吃蒸鸡蛋拌饭。现在爷爷奶奶更老了，当年的我们也都大了，成家立户了。爷爷奶奶仍在存鸡蛋，存蛋卖钱的风俗已然消逝，不过分的份数更多了，因为我家已经四世同堂了。
席间，我和父亲聊着家常，说了句鸡蛋你们在家也吃哎，别老往我们这边带。父亲说：“家里有的，不过你爷爷还不让吃咧，看你奶奶拿鸡蛋就嗷嗷呜呜的。”我能想象的出爷爷的那个样子，因为年老，他糊涂的时间已经占大多数了，但他仍然记得存鸡蛋，留着给孩子们回来拿。
鸡蛋到底算荤菜还是素菜？这个问题恐怕谁也分不清。总之肯定是好东西，特别是在当下人们尤为注重食材的今天。农村的土鸡蛋似乎又开始流行了起来，收购的价格高了，可卖的人却少了。我奶奶不卖，我的大妈妈也不卖了。
我伯父去世的早，大妈妈在我们家守寡了一辈子，虽然是妈妈辈，却也快80了。她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现在也是祖奶奶了。她的儿子是我堂哥，虽然是哥哥，年龄却和我父亲相差无几。我堂哥人特别老实，老实到干了活别人不给钱，都不会吭声的地步，在外务工受尽了欺负，后来就一直跟着我父亲做活赚钱，成家育子，现在也是做爷爷的人了。几十年来，大妈妈念及这份恩情，一直往我家送鸡蛋，每年都送好多好多，其中好多也都是散黄蛋。“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拿两个蛋给宝宝吃。”大妈妈每次送蛋都说这句话，她嘴里的宝宝就是我，一个已经长大成人，做了父亲的男人。
老话说：“种粮的喝稀汤、卖席的睡光床。”我的爷爷奶奶就是典型的“养鸡的吃不到鸡蛋”，一辈子如此。在那个物资不丰富的年代，鸡蛋真是好东西，它承载着一家人的期待。鸡蛋留给孩子吃，让孩子有营养，今天依然如此。看着一篮子鸡蛋，我在童年的记忆里搜寻，画面是炒饭上盖着煎蛋、面条下窝着煮蛋、白饭里拌着蒸蛋、书包里藏着熟蛋，远处还站着一个老人向我挥手，那就是奶奶，想着想着画面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