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蔷薇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01:04 阅读(0)
屋檐蔷薇
文 | 徐爱芳
最近工作较忙，去娘家的次数少了些。今天早上，母亲打电话说，她的蔷薇花开了，下班就去看看。
二十四岁时，我嫁在了本村，从娘家到婆家，步行仅需五分钟。去娘家需要横穿韩莱路，娘家住在地势较高的路北，婆家住在地势较为平坦的路南。我回娘家不叫回娘家，叫“回顶上家”，回婆家不叫回婆家，叫“回下边家”。
下班后来不及回“下边家”，从小卖部买几样小菜，就回“顶上家”了。刚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火红，一团团、一簇簇，鲜艳的蔷薇爬满墙壁，几朵花苞伸向门口。母亲掀开绿色的珠帘，珠帘碰到伸向门框的花苞，硕大的花苞在枝头摇晃起来。
“来了。”母亲喜欢用简单的两个字和我打招呼。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我不时拍些照片，或远或近、或大或小，不一会儿，我手机里就都是蔷薇的照片。母亲也凑过来翻看我的手机，嘴角慢慢上扬。
我说：“妈，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老了还拍啥照片？”母亲不好意思起来，但眼里明显充满期待。
我说：“拍嘛，手机可以美颜。”
“那我去换件衣服。”母亲兴奋起来。
换了几件衣服，拍了几张照片，母亲意犹未尽，让我换个景儿再给她拍几张。
母亲的小院子里，除了蔷薇，还有鸢尾花、绣球、灯笼草、非洲菊、格桑花，大部分是一些普通的草本花，花朵或大或小，颜色鲜艳。
拍完照，母亲又开始翻看我的手机。
“真好！”母亲说。
是呀，真好。
母亲爱拍照，更爱种花。在我的记忆里，家里到处都是花，漏水的铁桶、坏掉的竹筐、舀子头、塑料盆，甚至洗衣粉包装袋，母亲都能变成花盆，当然，这些花盆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花，马齿笕、仙人掌、石竹花、指甲桃，都是些不用管也能旺盛的花。我们小时候，母亲天天在地里卖力，没有时间照料那些花儿，但傍晚放工后，母亲还是会舀几勺水，轻轻浇到她的小花里。
十三岁时，我独自骑自行车去二十里外的镇上上学，我的自行车是父亲换下来的大金鹿，车子刹闸不好使，还经常掉链子，最怕的就是碰上雨雪天气。逢到周末，母亲就开始为我摊煎饼，长身体的孩子特能吃，母亲从早上摊到日落，挑出干净平滑的煎饼，一个一个数好，整齐地放进塑料袋，又包上一层包袱。
快要送我出门的时候，母亲就去菩萨像下磕头，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眼看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雨虽然小了些，但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家里只有一把雨伞，骑车怎么能撑伞呢？还是一把不能折叠的大黑伞！我很懊恼，摔摔打打不想去上学。
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小心翼翼地说：“逢集的时候咱就买一件雨衣。”她用塑料布帮我把煎饼裹好，又用塑料布把我包住，帮我推出了那辆让我自卑的自行车。
我们就这样在雨中朝着公路走去，一路上没有一句话。路过公路旁的一院人家，成簇成簇的蔷薇花爬满墙壁，在雨中鲜艳明亮，母亲突然停住说：“芳芳你看，多好看呀！”
我不答话，跨上自行车，飞奔而去。我又委屈又难过，将要拐弯时，我猛然回头，看见雨中的母亲抬起了衣袖，她身后小院墙壁上的蔷薇花像红色的波浪，几乎要把我的母亲淹没。
那个时候，我们太穷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执拗地选择了一个本村的穷小子。都说新娘流泪不吉利，我出嫁的那一天却哭得稀里哗啦。母亲看到我哭了，也想哭，但她很快憋住了，她说：“芳芳，我还给你买了两盆花呢！两棵桂花，多子多福，你来闻闻，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