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大麦,那是50年前的光景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20:57 阅读(0)
大麦的回忆
程伍梅
说起大麦,那是50年前的光景了。我家住在长江中下游丘陵山区,那时候,大人常常种大麦的习惯。
你看吧!家里没了下锅米,我们这些孩子,肚子总是空的,真是填不满的沟壑;再看看那地里,那小麦还是“一望青”,何日才是“一望黄”呢!还真没法指望了;米麦还是半青半黄的,起码还要等上十天;那时我一家七口,一日三餐,每天要吃的,就不是一个小数字;性命攸关呐!只有那大麦,基本上都黄了,两三天就可以割了。农民无奈的看着日出日落,父母把希望投向了她——大麦!
这大麦真够交情,说熟了就熟了。吃罢早饭,姐姐们就拿着镰刀去割了;割倒后,晒一下,就捆把,挑到稻床上;摆铺,晒铺,正值中午,麦秸就晒干了;马上就用连枷一拍,;几个回合,那麦粒就下来了;再就是一扫,成堆装箩进筐的,可还想不到扬场?真是着急啊!就这样,大麦还不能马上洗晒,更不能上磨成粉。因为大麦,不同于米麦、小麦。那米麦、那小麦,只要打下来了,就是粒归粒的,手一抓,嘴一吹,麦芒就飞了,剩下的就是光鲜的新午季粮食了。可这大麦,虽然早,脱粒之后,还要去麦蓬。——大麦的一身护身衣服。而这个麦蓬,又很难去掉。要用手搓,用布包着揉,再就是对着风扬场;再就是洗、晒了;晒上一天就磨成粉。那割麦、捆麦、挑麦、铺麦、打场、扬场、洗麦,那都是几个姐姐的事;妈妈要我磨粉;我力气小,就用扁担绑在磨子上;人转圈磨转圈,有点像面坊里用牛或者驴子磨粉那样;我把大麦粒倒在磨子上,磨子转一圈,就往磨子口里放一点,个把钟头,就能管一餐的吃。
这粉,一般无非是搞糊或者做粑吃。那粉很粗糙,入口感觉不怎么柔和。但是,它比饿肚子要好啊!常言道:“一餐不饱,等于活埋!”民以食为天,民生问题,是个严肃的话题。哪个做父母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女受饿呢!
自从有了这大麦,家里就不着慌了;父亲也就不用,拿着口袋,四下借粮。那个时光,那个时节,哪家会办着充足的粮食等着你来借?借不到,是正常的,合理的;借到了,那还要千恩万谢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时,我家有七口人呐!
有时国家也下来一点春季供应粮,也有少量救济款,这要通过生产队社员会评。大家都把希望投向这次社员会,可数量有限,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国家这救济粮有籼米、糯米(这糯米,不发饭,价钱又贵,我们往往买不起,但又没办法),也有玉米、山芋片子。愁啊!那山芋片子,往往有黑点子。我家人口多,往往最终还是借粮度荒春。这就要出门问人借粮的事,可是个麻头事啊。
有时,父亲很幸运的借到的,要么是山芋渣,要么山芋片子,还可能有点霉;霉,就霉吧,比饿还是好些。霉山芋片子,回来把水一浸,一搓,一洗,一煮,又让全家饱了;要是山芋渣,那黑不溜秋的,哪里谈得上干净、什么卫生呐!——算了吧,肚子饱,是起码的要求,还管到那么多么?干脆就锤碎、水浸放到碓里一舂,做粑吃,那只能是饱肚子,委实没有什么营养价值。可是,借了即使是霉的,下半年还的时候,还不能把霉的还给人,斤两还真不能少;你少了,人家说你不知好歹,不懂事。借米的人都知道:平升子(量米的木制工具)借进来,你得满升子还过去。“借来的米不经吃”就是这个道理;借牛还马,这是借粮人起码的常识;你今年借了,还要准备来年的“业务”。不能“癞痢头上打苍蝇,打一个死一个。”你这次还的不好,以后,这条借粮路就断了。借粮并不是轻松的话题,还要多留心呢!借粮本就不容易,还粮更不轻松。
所以,尽管大麦口味不好,自己家大麦,救了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我家那几个小伙子,尤其是我,做事没力,吃饭的饭量就不小;那是一餐等不到一餐,我似乎肚子总是空的。我吃饭很快,妈妈第一碗还没盛,我第二碗又来了。所以,父母总要为我们吃粮,煞费苦心,甚至,热脸去求人家冷屁股。只要我放学回家,妈妈叫我磨大麦,我不敢推辞而找借口。因为,我自己也要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