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黑牛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20:20 阅读(0)
我家的小黑牛
王清波 王雪梅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的老家鄂西北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按照政策,农村生产队原先属于集体所有的生产物质都要分配给农户,如田地、树木等。对那些不能按人均分配的生产工具、犁、耙、石磙、耕牛等,就采取“抓阉”的方式解决。
在村子里,李氏是大姓,他们不按“抓阉”规矩来。在分配农具时,崭新的,较好的均被他们优先“分”走;要维修的、不能使用的,孤单地躺在地上,任凭姓氏少的人家 “自愿”去领。轮到分配耕牛时,姓氏少的人家强烈要求“抓阉”。李氏人多,只好被动采纳。
我们王氏家族,在村里不大也小,姓氏属于中间行列。得知有权分配到一头耕牛的消息,这时大家很兴奋,也很团结,大家共同推荐我母亲去抓阉。
当时,村里的10头耕牛,有2头年迈体弱,干不了两年农活,就要自然老死。另外4头公牛,力气比较比,犁地时健步如飞,但是它们的脾气暴燥,不好驾驭。剩下4头,属于性格温良,身强力壮,干活认真负责。
我母亲连扁担倒在地上,都不识“一”字的人,却对牛的习性了如指掌,村里的好多头牛他都放养过,知道他们的禀性。她最喜欢剩下4头中的一头叫作小黑牛。她对我们王氏家族说:“小黑牛年轻,温顺,干活肯卖力。如果抓到小黑牛就好了。”
到了抓阉时刻,稻场上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家族的代表站在稻场中央,有的紧张的握着拳;有的忐忑地蹉着手;有的不停地抽着烟;有的心事重重地伫立在一旁。
我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纸团,她好像能看透纸团里面的内容似的。当大队会计宣布“抓阉”开始。其他人如受惊吓的小鱼儿,迅速地朝纸团方向涌去,专拣自己心仪的纸团。
我母亲不慌不忙,用手拍了拍两边的袖子,弯腰拾起被他们抢落在地上的纸团,像剥瓜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母亲不认识,径直走到她8岁小儿子世平面前问:“告诉妈妈,这是几。”她儿子响亮地回答说:“9”。这一刻,大家都屏住呼吸,整个稻场悄无声息。无论男女老少都惊呆地站在哪里,回味我小弟刚才喊出来的数字。是的,“9”,这意味着队里小黑耕牛属于我们家了。
稻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有埋怨声,祝贺声,扯皮声,叫骂声。我母亲视儿不见,一手拉着8岁的小弟世平,一手牵着刚抓阉到手的小黑牛回家。
小黑牛被我们几家轮流按几月伺侯着,我爷爷王书义像它的监护人,每隔几天就到各家各户转转,看看谁家是否虐待它。他常说,小黑牛就是我们家的宝,我们家的命,没有耕牛,庄稼的收成就无法保障。
春耕时,我爷爷怕小黑子犁田伤身体,都要喂些米汤、豆料等精料。我爷爷耕田时,手中从不握鞭子,小黑牛就乖乖地按他的要求向前走。有时我很是纳闷,同样的牛,为何到了我爷爷手里,就那般驯服了呢?他说,犁田时要注意爱护牛,中途要让牛休息几次,吃些田埂边上的青草。牛通人性,只要平时你把牛伺候舒服了,它就服你管了。
到了暑天的晚上,夜蚊子特别多,我爷爷就会在牛棚一隅点上一堆驱坟蝇的草,帮牛驱赶蚊子。有时,遇到蚊子熏不走,他就会拿把蒲扇,帮其驱赶蚊子。确保小黑牛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好好恢复体力。
冬天是牛歇息的时光,一般养牛者只是给牛准备一些稻草吃就完事了。然而,我爷爷总是掺杂些豌豆料给小黑牛吃。爷爷常对家人说:“牛是我们半个家,牛是我们的家宝贝。你今年不让牛吃饱,明年连稀饭都吃不上。”
我家小黑牛也是我少年的伙伴。一放暑假,我就和它成了好朋友,晨曦初露,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青草的味道。我手牵绳,带着小黑牛到树林边,堰坡上,小河旁觅食。小黑牛吃草的时候,舌头非常灵敏,左右开弓,囫囵吞枣般把嫩草卷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