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之二哥

 

 

文 | 吴胜顺

 

这个春节，注定很特别。年前回家后，连着下了几天雨，本来还每天下午去江对岸山里的水库游次泳，算有个念想，后来连山下村子的路也封了。刷屏之间，是些不断变化着的数字，和似曾相识的各种各样好的坏的消息。到了初四，天晴了，便想去老家的山里走走，晒晒大阳，既是自我隔离的一种方式，还可以锻炼锻炼身体，一举两得，未想偶然遇到了二哥，便与他一起爬了一次山，整整一上午，边走边聊，说了许多儿时的趣事。在这个不安疑惑着前后左右，口罩模糊了喜怒哀乐，街上车少人稀，满屏你云我云的假期里，与二哥爬山途中闲聊的那些故事，那些似乎早已忘记了却又似乎永远记得的故事，是一种与季节无关的温暖，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

 

我要说的“二哥”，是我胞兄，亲二哥，在《邻居》系列里写，冠了“邻居”一词，未免生分和牵强。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从小护着我，带着我玩，既是兄弟，也是玩伴，这种亲近非邻居可以比拟。好在二哥对我从来就随和，想来他是不会见怪的。

 

老家村庄在江对岸不远，自从通了越江大桥后，从住处出发不足二十分钟车程。村里有条公路，通向山顶，那里有个自然村——上公田，那爿山便叫上公田山。早两年，在上公田山开垦了一片蕃薯园，周末经常去干些农活，但都是开车上下的。公路是五、六年前通的，原先是一条山间小径，小时候经常走，跟着大人去山里砍柴或者种蕃薯。那天上午，车停在山脚下，背了个包戴好口罩正要上山的时候，却碰到了二哥，说也是来爬山的，便一起走了。他问我公路通了后有没有徒步上去过，我说没有。“我走过很多次了，”他说。“还记得原先的那条小山路吧，一直通到上公田山蕃薯园，通到蛙蟆潭、碳园……砍柴的那些地方的那条泥巴路。”记得，当然记得。老家村子以山多蕃薯好闻名远近，那些在孩子眼里永远望不到边的山，那条在孩子脚下永远走不到头的路，曾经陪伴一村子老老少少度过了多少艰辛岁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天不亮开始，直到太阳落山之后，挑着担的，扛着锄的，山路上从没断过人。

 

一路上，二哥不停地指着，山坳那里是以前歇脚的地方，一棵乘凉的大桉树，一井止渴的山泉；山脊这块平地便是正岭杠，往上是上公田，往里走上半个多小时，就是以前去砍柴的野山，前几年还去过，现在已经找不到路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上公田，又指着公路上方山顶附近的茶园说，“我们家的蕃薯园，还有印象吧，就在那儿。挖了蕃薯沿着坳头那条路下去，一边可以看到县城，另一边可以看到温州城底。诺，你看茶园中间那条路，现在还在。”他这么一说，我依稀记起来了。是的，自己读高中以后再没上山帮家里挑过蕃薯了，最后一次与他相伴上山挖蕃薯应该是在读初三那年，正是沿那条路下山的，挑到半路，肩膀上皮磨破了泛着红，两条腿一站起来便摇铃似地直打颤，实在挑不动了，还是他到家后重新上来帮我挑回去的。

 

二哥只比我大两岁，上了三年学，要留级，就不念了，去给生产队放牛。大哥跟人学手艺后，家里缺劳动力，便认了底分跟着父亲在生产队干活，那时候他也就十一、二岁吧。再后来，随着大哥在建筑队当小工，去过湖北、江西的一些地方。种地不是办法，建筑队收入不好，家里咬咬牙让他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去学手艺，做木工。出师后，一干十多年，成了小有名气的木工师傳，附近几个村的许多村民那些年盖房子，木工活都是他做的，手艺又快又好。三十岁时在自己家门口开了个木料加工场，经营至今，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