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伴随我与外婆渡过了四年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7:12 阅读(0)
铃声伴随我与外婆渡过了四年
铃声依旧
文/戴方毅
这些年来，被梦中的铃声震醒不知有多少回了。每回醒来，实在有太多的委屈要向那铃声倾诉，有太多的惭愧要向那铃声检点。
那急促而又坚定的铃声，发自外婆的床头。
外婆一生中养育了三个儿子、十个女儿。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我只认识三个舅舅、六个姨妈，妈妈在她姐妹中排行第八，因自幼喜欢唱歌，故有“八哥”（闽南语“八哥”与“八姑”谐音）之美称，深受外婆的宠爱，爱屋及乌，我自然也格外被外婆疼爱。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地问外婆：为什么不见外公？为什么三个舅舅不同姓？其他三个姨妈哪去了？每逢此时，外婆总是苦笑着对我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外婆是个很封建的女性，在外公早年去世后，三个我未曾见过面的姨妈是夭折在那个整个中国都很贫困的年代，妈妈小时候也曾被外婆送人过，后来自己跑了回来，故在三个舅舅的儿女的称呼中，又有了“留姑”的叫法。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是个每天都要烧香拜佛的善良女性。
外婆在生完最后一个女儿后，得了一场重病，由于贫穷，一直得不到彻底的治疗，以致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而且还并发了许多疾病。
我14岁那年读初中。为了上学方便，便到外婆家食宿，与她相依为命。
已70高龄的外婆，很少下床活动，如下床，大多是在佛祖面前许愿。我住二楼，外婆在一楼，为图方便，我在外婆和我的床头各装了一个小型电铃。外婆有事的时候按一个长铃，我回两个短铃之后便跑下楼去；如果我给外婆去一个长音问有没有别的事让我做，外婆回两个短音说明没什么事，我就可以安心温习功课。
就这样，铃声伴随我与外婆渡过了四年。
高中毕业后，我应征入伍。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当兵对外婆来说是不是一种伤害。反正在听不到铃声的夜晚是急燥、烦闷的，于是我与外婆见最后一面的情景常常禁不住涌出脑海。
入伍出发的那天，外婆特意将花白的头发染成黑色，又梳得极为细致、光鲜，在几个孙辈的搀扶下送我踏上应征之路。妈妈在我耳边轻语：外婆已近40年未走出家门了！我心头一热，赶紧跑到外婆身边，扶着外婆往队伍集结地走去……。临近终点时，外婆见我盯着她那梳得极为整齐的头发说：“外婆老了。”
“外婆不老。才70多岁呢！”
外婆笑了，结果笑出一脸皱纹。我赶紧躲避着外婆的目光朝旁望……耳边听到外婆抽泣着：“毅孙这么一去，回来时恐怕是见不到我了！”
其实，外婆是极力反对我当兵的，可当兵是我多年来的夙愿，考军校当军官更是我从小的理想。外婆见我这么坚决，终于无奈地同意了。
上车的时候，外婆摸了一把我的脸蛋，对我说：“在部队好好干，当个好兵。”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只是以后听不到外婆的铃声了。”外婆也陪我流了泪，虽然她不识字，但还是吩咐我常给她来信。
车要开了，外婆那双温热的手又在我头上摩挲了一下。车无情地开了，外婆由妈妈、姨妈搀扶着，身子站得很直。我的眼前不禁又浮出一层雾，透过那雾，外婆的形象不清晰了，最后越发模糊了……
入伍后的日子里，便是妈妈照顾外婆，铃声自然是不需要了，可妈妈几次来信说外婆经常在梦中去按床头的铃，而且每次都是一个长音。
在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妈妈来信告诉了外婆去世的消息，还说外婆在临终前按了两个急促而又坚定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