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见的大教堂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7:06 阅读(4)
被撞见的大教堂 | 贝 加
去开封市理事厅街区寻找要采访的汴绣老艺人,但不巧老艺人回了老家。我收起那个总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就在一条斜歪的街上溜达。突然,一组气势恢宏的建筑群临街对视,它就像不期而至的高山大海一样,让我又惊又喜。早就听说开封有许多教堂,基督教的、天主教的、伊斯兰教的……没想到此时此刻,真的被我撞上了一座。很快,我穿过拥挤的胡同、破旧的院落,走近了那座拥有近百年历史的、罗马风格的天主大教堂。
午后的阳光半睁着眼很慵懒,而在教堂的坡屋顶上,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却一直警醒地俯视着信众。宗教建筑是有灵魂的,它的魂魄产生于空间艺术之中。我仰视着大教堂,发现教堂正面有两扇装饰一模一样的褐色门楣,它就像一个立体的“导游”,不动声色地把我的目光引向了通往大厅的小广场。说它小,当然是无法和圣彼得堡的圣以撒基耶夫大教堂、佛罗伦萨的花之圣母大教堂相比,它没有喷泉,没有雕塑,人的注意力全被北侧的钟楼锁定。但和所有教区的建筑一样,高耸的钟楼和低矮的教堂,形成一高一低的围合,表达着时间和空间的互动,也将凝固的经典与历史的岁月完美结合。我开始想象善男信女们在这个空间里是多么自由和虔诚,这里是他们聚会的中心、时间的起点,是向上帝净化心灵、祈祷魔法的地方。那个时钟象征着一种神权,它神气十足地凌驾于门顶之上。在它的脚下是两扇大门,彼此靠得近而有距,仿佛面对着出与进的两种选择。
在中原气质的城市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罗马血统的大教堂,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那棕灰色的山墙,山墙的设计淡朴,毫无浮华繁饰,可以肯定不会是原版的,但是一眼看上去,却能看出它的异域归属,它的墙体厚重、涂料粗慥,似乎承载着东西方文化的硬核。我必须承认,我在欣赏不同建筑之美的同时,也看到了不同民族坚持追寻的背影。山墙上,详尽记载了基督教传教士进入开封的具体时间。1608年、1840年……在1917年时,这座教堂由意大利籍神父谭维新(Tacconi)主持修建……时空在交错,我的眼前纵横叠现新旧版本的“东京梦华”,思绪不断穿越古往今来的城市变迁。
史学家很少去说开封教堂的事情,我是去过前苏联后看见一位乌克兰神父的记载,北宋时的东京(开封)已有150万人口,为世界大都会。传说,时有犹太部落从青藏高原进入开封的东京城,并经中国皇帝的敕令,在这个城市定居了下来。神父的描述很少,这让我对此联想很多,因为,流散在世界各地的犹太民族都能保持原有的信仰和风俗,唯独开封的这些犹太人却被当地同化的翻了篇。为此,整个耶路撒冷都对开封的犹太教充满好奇。而开封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口不断增加,90年代已达到500万,一些自称犹太教的后人,一代接着一代的前往以色列去寻根。世界上什么力量都阻止不断的东西,就是归宗。其实,那些犹太人并没有完全消逝,从现存开封的大大小小教堂就能肯定,在七百余年的岁月中,他们已用教堂的建筑留下了自己的信仰和灵魂。当然现在,生命的基因无法比对,来这里做礼拜的人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原住地居民。人类的生命故事非常悠久,但并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回望深巷街角,还是能从那些头上戴着白色、黑色小帽的男人身上,从那些制作一些清真美食、传统服饰的女人身上,找到一些密码的解读。
不是礼拜日,但教堂大门却开着。听了听里面的大厅挺热闹,我走进去,原来是唱诗班在为临近的圣诞节练习曲子。在一架老式的风琴前,有很多老人坐着、站着,分声部合唱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也许他们中有的人并不知道“哈利路亚” 的希伯来语,但不知道不要紧,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抒发内心的向往。曼妙的歌声,点燃的蜡烛以及罗马圆柱上的LED圣诞彩灯,把气氛烘托的圣洁和快乐。如果那位乌克兰神父还能听到这歌声,他会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