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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小背井离乡，漂泊在外，一条小船，风里来浪里去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6:25 阅读(2)

父亲造屋

裴庆飞

父亲自小背井离乡，一直漂泊在外，一条小船，风里来浪里去，走南闯北了几十个年头。对他来说，船就是他的陆地，是他安身立命的场所。也许，从前的他从未想到过造屋，但是，年过花甲之后，却决定造屋，不为别的，只为我。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随着我年龄的增大，父亲日益为我的婚事犯愁，尽管他嘴上不说，但看得出他的内心却很着急。每当看到别人家儿子结婚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在为别人高兴的同时，也会产生些许伤感和失落；每当看到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含饴弄孙一脸幸福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羡慕，然后，便会不知不觉地叹口气，神情落寞。

我不止一次对父亲解释说自己还很年轻，不想过早结婚，可是父亲却不这么想，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家境贫寒，城里无房的缘故。为此，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我，没能尽到做他父亲的责任，并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因为白手起家，加上子女较多，开销比较大，父亲肩上的生活压力一直极为沉重。尽管他从来都是省吃俭用地过着日子，却一直没有积蓄。父亲的老家在芦蒲周门，一个交通闭塞的穷乡僻壤之地。祖父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生老实本分，辛辛苦苦地耕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父亲小时候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在他三岁那年，祖母因病无钱医治，含恨而去。祖父没有续弦，亲手拉扯大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为了能够摆脱贫穷，祖父含泪把他们送去给船民当帮工。“世上有三苦，弄船打铁磨豆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祖父是断然不会送他们出去的。

祖父一生贫寒，除了三间破旧的老屋之外，没有给父亲留下丝毫其它的财产。

自从离开故乡之后，父亲几乎很少在那个老屋住过。祖父活着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父亲都会带着我们回去看望祖父，并作短暂停留。祖父死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回去过。老屋也就一直空着，因为年久失修，老屋日渐衰败，为此，父亲曾经找人翻修过一次。

因此，对于父亲来说，想要造屋，绝非易事。他日思夜想，辗转难眠。无奈之下，他决定卖掉故乡的老屋。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困难。“叶落归根”，是很多中国人老百姓的传统思维，也一直是父亲的愿望，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当他老了的时候，就回到故乡去。老屋是他的根，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卖掉老屋，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根，彻底割断了与故乡的联系。根之所在，魂之所依，没有了老屋，父亲也就失去了他的精神家园，这是他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父亲的决定，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族人的反对，但父亲生来脾气比较固执，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但是由于族人的反对，外姓人也没人敢接手，最后，父亲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三文不值二文的把老屋卖给了他的一个叔伯堂弟。听母亲说，从决定卖掉老屋的那一刻起，父亲几乎是夜夜难眠，经常一根接着一根，不停的抽烟，黑暗之中，点点烟火忽明忽暗，烟雾缭绕中，父亲的心绪也随之飘散，故乡的老屋不断清晰地在他的眼前浮现。

在一个深秋的午后，我和父亲最后一次回到故乡。老屋的东西搬得已所剩无几了。屋子里显得有些凌乱和空旷。我在屋里收拾东西，父亲用镰刀清理着屋前屋后那些常年生长着的杂草。清理完以后，他来来回回地不停地走着，这里看看，那里望望，似乎在和这里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一树一木，一花一草作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