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是福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6:09 阅读(0)
平凡是福
毛和敬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砰——三挂一百万的鞭炮炸开了花,一瞬间,院子里一地通红。亲朋好友各自就坐,端起酒杯畅饮。祝贺声,赞扬声,喜气洋洋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小院,传遍了整座小山村。
此时此刻,弟弟正裂开大嘴,高兴地招呼客人。新居入伙,弟弟固然开心,而此刻最开心的却是我老爸老妈了,特别老爸。他反剪着双手绕着房子从里屋转悠到外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笑眯眯的,跟我侄子不断说,好,好,这钢筋水泥墙结实,再不用担心刮风下雨天瓦片被打下来了。老爸抬头看看眼前这栋宽敞明净的三层楼房,眼里充满欣慰。是啊,我也感动的眼角湿湿的。
老爸一生坎坷,在他的生命中,有过太多太多难以想象的艰苦历程。每每听母亲讲起父亲的经历,我心里总是隐隐作痛。虽然时隔几十年,母亲也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了怨怼,偶尔只是淡然一笑。母亲每每说,如果不是谁谁谁,怎么怎么,可能就会什么什么了,老爸会附和一下,可不是呢。
这些年,总喜欢听老爸老妈讲他们的过去,虽然有些事我也略知一二,还是想了解深入些。听了母亲前前后后说过无数遍,我想用这一句话概括父亲最贴切了——父亲的一生是个传奇。
为什么要用传奇?且听我慢慢道来。
太爷爷那代,本算是家底殷实,后来因为二叔公好那一口,没几年就把家产吸了个精光。父亲出生的时候,日本还没打过来,父亲10岁那年,爷爷送他去读了半年私塾。后来实在交不出学费,父亲被迫离开了私塾。为了帮补生计,父亲12岁去给村里的地主家放牛,一年八斗米为工钱。父亲自小聪明好学,常趁牛在山上吃草之际,抽空看书,用树枝练字。至今,父亲的字都很工整。我常笑问,那个时候,你觉得苦么?父亲会摇摇头,苦也要熬着,但也是无拘无束的童年吧。
解放后,因为父亲读过私塾,字也写得好,村里大小事也积极参与,由于刚解放,土地改革建设正需要知识人才,很快,父亲得到公社驻村的同志提拔,19岁便当上银岗乡乡长。在父亲的带领下,银岗乡农业生产等都得到很好的发展,父亲还带领村民修水利,开垦荒地,扩展生产。
在父亲与母亲结婚的第三年,正赶上中国大饥荒,山上的树根都挖光了,人们实在是饿得没有办法了。为了活命,母亲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连堂兄堂弟一共八人偷渡去了香港。一些比父亲有钱,书也稍微读得多的人,嫉妒父亲,趁机向上头打报告,说父亲明打着建设社会主义的口号,暗地里煽动自己的大舅爷走资本主义道路。很快,上头派人下来调查。
事实摆在面前,我的那些舅舅们已经逃到香港去了。母亲说,那个时候,上头天天把老爸拉上台开批斗大会,老爸百口莫辩,站在台上,低下头,想抬头看看或喘下气,都被人呵斥,有时批斗到三更半夜。母亲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这样受罪下去,有一晚父亲批斗回来的时候,跟父亲说,做这个破乡长,这么受罪,干脆辞掉不干了。父亲也觉得不该受这窝囊气,于是咬咬牙,辞退了乡长一职,那些人就不再批斗父亲了。
或是因为父亲工作突出,上头也不舍放弃,于是对父亲实行降职处理,给父亲安排了个保管员的职务。然而,在那个纪律严明年代,在那个食不裹腹的年代,保管员责任重大,更要尽忠职守,队里倘若丢了什么,为保管员是问。
母亲说,年头分到的粮食,水稻还没有成熟就吃个精光了,有些人饿的实在难挨,于是拿根长竹筒,深更半夜不睡觉,摸黑去稻田里,把刚刚低头的稻谷一穗一穗揉入竹筒里,被人举报,那些人不是被批斗,就是被分配去干苦活累活。人心肉做,当有人来举报父亲,谁谁夜晚又去偷谷,或又偷什么什么的时候,母亲心慈了,她亲眼看见邻里乡亲几天都无米下锅了,她又怎么忍心叫父亲去举报他们呢。再说,大家都是贫苦人家,谁个没有苦处。母亲想,这保管员咱还是不当了,大家乡里乡亲的,干嘛要做那么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