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肩的幼年

徐成文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的孩子，相信幼年时都打过“马马肩”。

所谓“马马肩”，就是把小孩放在大人肩上，让小孩两腿分开骑在大人脖子上，有骑马的意思，因骑在人肩上，故而得名。幼年，我家在偏僻的农村，出入要走很陡峭的山坡。

年幼的我，哪有力气爬坡上坎啊。

四岁那年，父亲带着我去十里外的二姨家。刚开始，我或许因为走人家兴奋，尽可能自己行走，虽脚步缓慢，但总是前向。而父亲则背着一大背篓红苕在后面（二姨家的红苕种烂了，我们要为她家送去）。我们像乌龟爬行般缓慢，很长的时间才翻过我家后面的大山。路程才走三分之一。天色已晚，父亲很着急。他对我说：“孩子，来‘打马马肩’！”他立马放下背篓，将我举过头顶，我将两腿叉开，骑在他的双肩上，再用手尽力抱着他的额头。走了一段路，发现自己的手湿润了，像洗脸时一般沾满了“水”。偏着脑袋观察，原来父亲的额头及脸上挂满了汗珠，这个“水”就是父亲的汗水啊！虽然年幼，但我还知道心疼父亲。“爸，歇一脚吧！”“不，天要黑了，怕看不见路！”父亲不但没有停歇，反而加快了脚步。为了不影响父亲前行的视野，父亲叫我用手抓住他的头发，不用抱住他的额头。

由于父亲走得很快，我自然也在他的肩上摇摇晃晃。我怕自己摔跤，总是使劲地抓住他的头发。每次晃荡之后，我总能听见父亲发出“哎喔”的声音。

我居然在父亲的肩上睡着了！到二姨家，朦朦胧胧的我被二姨叫醒。“爸爸呢？”眼前没有了爸爸，我很着急。二姨说：“你啊，在你爸肩上睡着了，还流了尿！”父亲去换衣服了。再看看我的手，沾满了头发，这一定是我从父亲的头上抓下来的啊！

“打马马肩”成为我幼年的一种常态。有电影队下村放电影，个子矮小的我，总是被父亲举起“打马马肩”，一场电影近两个小时，他也就站着看两个小时；跟父亲去赶场，来回近20里山路，大部分的路程，我总是被父亲“打马马肩”；到坡上干农活，父亲哪怕背着沉重的粮食依然让我打他的“马马肩”。

习惯更是一种自然。打惯了父亲的“马马肩”，别人的肩膀自然不习惯。一次院子的几户去走亲戚，由于路途遥远，我只能打父亲的“马马肩”。爬过一道很高山坡后，父亲有些吃力了。见此情形，隔壁的二哥决定让我打他的“马马肩”。没有多远，我哭着要下来。我觉得在他肩上总不安全，生怕自己会摔下来。在打父亲的“马马肩”时，父亲总是用他粗大的双手抓住我的小手，为的是不让我身子向后倾斜而摔下。

光阴荏苒。那个经常在父亲肩上“打马马肩”的我，也在19年前做了父亲。顽皮的女儿不知从哪里偷学归来，总是爬上我的肩膀，要“打马马肩”。再苦再累我也愿意，就像当年父亲让我“打马马肩”一样。

一次问女儿：“‘打马马肩’有什么好？”“坐在你的肩上，很安全，同时能看得远啊！”遥想当年的我，不是与女儿一样的想法吗？原来，父亲的“马马肩”不仅托起了孩子的童年，更开拓了孩子的视野！

 而今，父亲已逝去多年，每次想起他的“马马肩”，我就会潸然泪下。

 

徐成文:

重庆市万州人,中学高级教师。

 

 

      这是一篇追忆往事的散文，描写了一种人文风情。透露出来的是父母对孩子的爱。（赵云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