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忆 王 老 师

文/罗 兰（四川）

　　　

一夜寒流，迎来了隆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是北国的冬天，在南国，现已很少见到白雪垲垲，最多来个雨加雪，但对于这个没有暖气供应的南国来说，也已让人够呛，大家只能像裹粽子一样的裹得严严实实。

对于我，在这四季之中，相对不喜欢这个四处充满寒冷的冬季，但岁月的变迁，四季的轮换，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喜好而改变，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改变自已，适应自然。现在的冬天不再有记忆中的那种寒冷，满大街羽绒服，棉衣，皮草，不会再让你在寒风中颤抖。小时候的冬天，那是真正的抗寒，穿着单薄而又破旧的棉袄，每天早上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屋檐上那长长短短的冰柱儿，门前的大水田中结着厚厚的冰，足以能够承受一个大人的重量，穿着手工牌的棉鞋，踩着被霜打的硬硬的路面，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每一年都要经历一场袜子与脚的粘连，所以在记忆中，冬天是一个寒冷加疼痛的季节。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件事一直没能忘怀，那是关于王老师的，王老师不是我的教课老师，他只是我的邻居，是我隔壁班的班主任，瘦高的身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到了冬天会一直咳嗽。他虽然没有教我，但一直对我很关心，记得有时候过年的时候玩牌，王老师会时不时地故意输个几块钱给我，对小时候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欣喜若狂。遇到夏天涨洪水，从稻田里跑出来的鱼，王老师要是捡到了，也会给我，每每都觉得可以美餐一顿。但那件事，我是唯一的目击人，因为那时候我很小，无法与世俗对抗，无力为他争辩，可能让王老师至死都蒙受了不白之冤，也许王老师早已放下，也许没有，因为后来一直在外工作，也再未曾见过他。

记忆回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个寒冬的下午，我背着书包，顶着寒冷，奔跑在回家的路上，走到快到家的那片斑竹林旁，那时候的农村小孩没有什么玩的，这片竹林一直充当着我们的单双杠。远远地看到王老师从对面走过来，突然从邻居家的房子里出来三个男的，走得很急，很霸气，也很雄纠纠气昂昂，嘴里还一边在不停地讲着什么。走到王老师身边的时候，看到王老师走的很慢，冲他喊到“让开，让开”王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个来势凶凶来历不明的家伙弄得没名其妙，顺式问了一句：“你们干什么的。”就这一句话，竟然给他惹来了一场牢狱之灾。三个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力将斯文的王老师摁倒在地，王老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然后反剪着王老师的双手，把他推上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上。情况是那么的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子已呼啸而去，留下错愕的我和那车子尾气还未散去浓浓的白烟。

晚上，派出所让王老师的家属送棉被，村子里开始沸腾，各种的猜测和传言，在四处流动，我对大人们说了当时的情形，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说：“不可能，要是没啥事，派出所抓他干啥。”农村人就这样，你说他们没有文化嘛，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们的想像力绝对超出了你的想像力。王老师被拘留了七天，我想那七天里，他的心跟外面的冬天应该是一样的冷，但最后我知道，那几个派出所的人是来找我的堂叔的，堂叔因为愚昧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既毁了他自已的一生，也毁了我堂姐的一生，堂姐家经过了漫长的上诉，得以胜诉，那几个人是来抓人的，王老师只是一条被殃及的鱼，但在那个只有法律还算不上法制的年代，执法者有点太随意，连一个欲加之罪都没有，王老师就不明不白地蹲了七天。从拘留所出来后，王老师本来清瘦的脸颊显得更加的憔悴，没有和乡里乡亲们解释什么，只是挺沉默，我想那么清高的人，就算还一个清白给他，也已无法抹去给他的自尊心带来的伤害。很多年以后，再碰到当时受害人家属的时候，谈起这件事，仍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语调，但他们永远可能也不知道，王老师只是被他们两家人的恩怨殃及到的无辜，这件事，一直是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王老师，肯定是一生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