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

    文、斌

“从荷清潭中，隐隐有小里落……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言语中，似乎是对窗前的那汪青荷的描摹。我喜欢恬静烂漫着的，像那青荷，一束束挨着，挤满整池的灿烂。    我静静的伫立窗前，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梦着的荷，不敢拨乱它的清幽。          许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静默着呆望着它，温婉如旧的清雅，略带幽思的身姿，盈盈满溏的池水，它不言，不喧哗，默声一处，偶尔有小鱼将它蹭蹭，便让它不安分的摇晃起来，让我豁然间洞见许多繁华与清宁掩盖下的精美细处来：一群群鱼儿，三三两两，五颜六色，竟相追逐。以后对它们我便多了些留意，我想它们是深爱着的。

       我对荷有无法搁浅的深爱，不知道曾有多少窗下听雨观荷的傍晚，不知在初夏哪个悄悄的夜你嬉戏着探出头来，便缠绵了一季盛夏。我不知道在它凋芜时，是否会感慨这般突兀的成长了，没能看到春的草长莺飞，秋的落花流水，冬的纯洁寂静。而它也还不曾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季狂热。把一切的美丽抛弃干净，泥溏中划下道道生的轨迹，怎经的起几番涟涤的拨弄？        原来我同那一汪青荷般，拥有一汪谷底的碧蓝，却深深的将所有美丽藏匿，只给这世界一汪如此凄寒的蓝，很深沉。在躁动的炎夏，没有声响的安静着，这便是我爱荷的缘由。下着雨的荷是纤细凄美的，一朵朵小舟似的荷叶载着粒粒雨珠，沉了，就底下眉来，任它脉脉流去，遗予的是一身的轻盈**。带去我满心的污秽。偶然间雨来得匆忙了，将荷戏虐得垂在一水之间，此时雨雾间，又有多少生命挣扎绵延如这荷般憔悴？它们是否在潜行，在摸索，寻那一片清澈的坦途？    雨声回旋，像在欢笑，又好似哀怨，听不清，是荷泣还是雨哭。雨后那逗留再叶脉上的串串清泪是分明的，临窗伸手便能将它触摸，为它拭去悲伤，可不曾缘何经由我也同它悲泣了。       在它挣扎着，用尽全部心力的撑开层层厚重，我俯耳过去，听到的却是生命的损落，一种醉人的厉声，全部过程只是挣扎在这变幻无常，暴风骤雨的夏季里。而不是摇曳在春色中。        我想它若能言语，竟招手过来，告诉我，美丽不过是生命完结前最迷人的谢幕，学着最终欢愉的释放。而当一朝春尽红颜老，我不会痛哭在年华的墓前，因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不着边际的，如此分明地展露在一个个看似恒久，却转瞬消散的日月。我只是遗憾日子匆匆，不曾抓住些什么，竟是无期的相遇与离别。我常倔强的想，些许经年后翻开发黄的日子，将岁月晾在落花流水匆匆间，会不会想起谁在我的春天里微笑过？会不会为了谁心底里轻轻的疼痛了？在相拥的昨日情怀中惋然若失，以便我决绝地安心悄然老去。那些年少的轻狂和执迷，就那么短暂的时日，读起来便是最美的文字，我轻抚着挨得很紧的荷叶，它已将美丽的花瓣结成了厚实的果子，本已熟透了的。我却不忍将它那份安宁采集。        看着水中的鱼荡漾而去，消失了踪迹。我面对一汪青荷，说不出的滋味，我要挥一挥苍白的手和它告别这个夏季吗？它又甘心让那些碧绿与柔美无情早逝吗？我想它是寂寥的，不然怎么会用这个嚣张的季节伪装自己。洁白的身子，包裹着苦味的莲心，哪一次不是黑暗的穿越？不是期待与失寞，不是落着泪，浇灌了希望的萌芽。        岁月静好，时间如常，变更着季节与人世，我与青荷间竟有着切肤般的感同身受。淡漠如流年偷欢，总在明月窥人，暗香浮动的夜晚，消逝了美丽。当我睡着，当凡尘的身体，在夜色掩护下，梦见自己一路走来的碌碌无为，荒诞了20个春秋，隐没了形迹，面对父母的呼吸和脉搏，随子夜的秒针，指向年老体衰，我何时给得了他们幸福？       清晨醒来我会在窗下将荷小心凝视，我知道它们同我一样，夜里也抽咽过，脉络间那未及擦拭的泪花，摇滚着诉说一夜的悲凄。在这宇宙间浑然天成的生命前，再无什么能让青荷更能将我心魂挑拨得几番落泪。我们有着相似的命运，不安分生命的平庸无奇，却又安逸于那份宁静。我们都是被天使遗失的孩子，有着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美丽的会摧残，慵碌的将遗忘。我们无法佯装漠然。      现在荷花已凋落了，凭栏不经意间，在依旧热闹的风里，我还是能嗅到那缕缕荷香，它就这么轻易渗到心底来，我知道那是萌动着的怀恋，它已老去，比我快了些。我想象它是如何急迫地开出花苞来，是为了喧示它的灿烂明媚，还是它怕错过些什么？我问它，它竟不语。我无法把它留存，我只是将你读到骨子里去，摸索着你的心思，如此几度同你垂泪，你说想在这寂里一并与天荒地老。时刻把眼泪流浪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这便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