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禾 柴禾这一语词就要消逝了。近来看见媒体上写为柴火,人们多这样写,诗人李瑛的诗里也这样,实则大谬不然。柴禾的禾,古音方音读huo,意思是烧火用的树木柴草的统称。柴禾是农耕时代民人的生活必须品。因为用以烧火,故尔错为柴火。柴禾的读音恰恰印证了写格律诗必须用平水韵之说在现实世界的不能流通。 秋深冬届,生产队的场院里堆满一垛垛的柴禾。农民的院子外边,家家堆着柴禾垛。棒槌秸,蜀黍秸,豆秸,楂子,树枝,蒿草,凡能烧火的柴草,都收拾羽并在一起,有的在上面加些遮蔽,防罩雨雪,以备过冬。 柴禾主要用于摊煎饼,还有蒸干粮,烧水,打猪食等。摊煎饼之外,有一种烧水蒸干粮的炉灶,叫锅炕瓤子,使用频数。三足,如鼎,是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的上古时代的鬲之类的器皿的后裔。黄泥制就,不用陶。先在地上反放一个盆作模子,用黄泥掇制炉子的下部,旁边掇制两条粗细形状皆如大瓮沿的炉子上部,干透后合在一起即成,每家都有几个这样大大小小的炉灶。烧水做饭时,把柴禾点燃,填进炉膛,慢慢地续柴,烟从后面冒出,灰烬从三足间落下,堆满后掏出来。一般这种炉灶蒸干粮居多,主要是蒸窝窝头,菜蛋,偶尔蒸馍馍,农民面食吃得太少。烧火叫“前火”,大多是孩童来干。一边抱柴草,一边前火,柴禾不好会灰烟乱冒,又呛又脏,时间又长,这是儿童最烦气的一种活儿。摊煎饼则是家中的主妇,代代如此,只把此艺传给女儿。 烧火以豆秸为上品,易燃,好填,耐烧,所以有“煮豆燃豆萁”。芝麻秸尤为好填耐烧,但它太少。最多的是棒槌秸,摊煎饼喜欢用它。但是它们用之有竭,因此,什么柴草都逃不掉燃烧的命运,蜀黍秸,楂子,棉花棵,蓖麻秸,荆柯,黄蒿,杂草•••••• 每年烧火用柴禾很多,年复一年,家家要备下。玉米秸高粱秸棉花柴都是生产队根据每家的人数及工分多少论斤分配,不够烧用,便支使孩童到野田里拾柴禾。秋后田野里,收获后漏下的各种秸杆儿,草木棒儿,丁丁点点的散碎着。孩童们蹚水爬山,窜沟上堰,拣拾柴禾,几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一抱抱,一筐筐,一捆捆,一担担,拾回家中,垛在柴禾垛上。 拾柴禾有时也很有味道,几个伙伴儿一块游山逛野,顺便哄蚂蚱,追野兔,无所不玩,实在惬意。常常会玩过了头捡不到柴禾,受到大人的呵责。拾柴禾最累的是打楂子,主要是棒槌(玉米)楂子,蜀黍楂很少。楂子是生产队分的,不得随意拾。玉米地里,楂子刨出来了,生产队急于耕地种小麦,分得楂子的人家必须马上拾楂子,不得耽误耕种。大人都在地里干活,这活儿自然是孩童的。迅速把楂子撂成一溜儿,让耕地人给耙一遍,然后用榔头敲打楂子,打干净上边的土,运到地头堰边,有技术的会把它打成厦子,运回家,晒干,上了柴禾垛。谁家的柴垛高大,谁家的孩子最勤快,邻人们又是夸奖又是羡慕。 柴禾垛中,经常演绎一些故事。 村里,耄耋老人可以不上坡给生产队干活儿,可以休息,得了人生的自由。有些老头儿闲不住,扛一根扁担,带一张镰刀,手持一支烟袋,散漫地出村,漫游山野,随意所之,割草割柴,不知道劳累。一担一担地挑回家,垛出高高的柴垛。 一道难以再见的乡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