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死掉都不会明白的命题,却在这个黎明之前,一呼一吸地在耳边响起。
奶奶昏迷已经三天,无法进食,无可医治,无以维持。唯有尚存的气息,做为这生命的象征。失语已有八年,失听不过三天,但意识却还在深深的囚笼里,递来几 滴眼泪,眼泪说,留恋这美好的世界,记挂这守候的亲人。只是这生命纵使走过了八十多载,朝代早就更换,故去的回忆成了堆然后腐败,却依然无法坦荡潇洒的去 按关机键。
前人无法坦荡面对生死,便有了转世轮回之说,在这里离去,还可以在另一个地方相聚,聚散虽有时,但生生世世,你我总会在这个江湖上,纵然相忘,却依然安慰。
后来人类科技进步,生命科学进化历史基因学说,都宣判了人类的孤独,赤条条来去,牵挂也必须停机。留另一些人在残破的记忆中继续开机几十年。待到由基因 编制的程序循环到终点,老旧的躯壳便被抛弃,连带这机器的账号也一并注销。这一大自然共有的冷峻程式,却还没来得及为人类所进化出的情感做一次升级。
所以躯壳不要了,id不要了,文件不要了,系统彻底宕机,旁者再无接口交互。于是,我们不得不直面生死。
直面生死,就是灵魂在清醒的状态下,却被脆弱的躯体裹挟着走向沉睡。当眼睛传不进光线,耳朵听不进声音,在窒息的黑暗中的灵魂只得面对死神一步一步的靠 近。时间有一些,但不多,做一点最后的思考吧。恐惧只会浪费时间,逃避未免太过匆匆。不妨回看此生,生有何欢,死有何憾。倏忽间寻找安慰或不可得,定义圆 满也需牵强述事。不如就让人生铺陈直叙,化作最后的淡淡清风,宁静而自然。
而生死向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新生命呱呱坠地,一家人喜逐颜开;旧生命撒手人寰,亲人们则陷入伤悲。亲人与我,有如手足,肺腑。失之一阕,自然痛不可支。伤 口结痂痊愈亦需时日。不过缺失却再也无从挽回,只能当减轻载荷,用更轻的残缺的身体前行。直到风移景换,新生活徐徐慢行,旧痛楚才隐去在回忆的背后。
而生死契阔,纵使成说,终究,要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