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雪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09:33 阅读(0)
忆 雪
文/付强(北京)
京城的冬也算得上冷了,然而近些年却多有缺憾。孩子们用胡萝卜做鼻子堆就的各样小人儿愈发地难见了。她更加的羞涩了,想找个少人的地方娇怯的藏躲。她兴许真是倦了,欲寻个广辽的天地舒展玉体。
惶惑四十余载,早够模糊许多的事了,甚至早已掠走了你的某些独家记忆,然而总会有些物事烙封在你的心房里,冗久的不移。灵魂至深处时常陈白着,亦或是呢喃着欢与不堪的往昔,似梦犹真。这腻在心缝儿的旧里,终是不逝。
六十年代末,恰逢老三届的父亲主动请缨,扎根黑土地,保边疆,促生产,二十载弹指一挥。余黄口之年的记忆均源于那个小镇,雄鸡之冠处的一个小镇。一样的四季更迭,日月轮转。真最念记的,舍她无谁。
那里的夏总是匆匆,昨日二三个还在探究毛虫如何噬叶,转天三五人却待择叶拔根儿。待到一地金黄时,她便就要来了。快些来吧,实在想你的很! 永远难描那初见的她,似新剥卵白露沁一夜之后?似百合花瓣吹弹娇滴之?似羊脂美玉琼糯无双之?俱不然,她之初色只得心会,余皆难表。
许是她独睐这片黑土,不忍见他孤单乏色,却愿长久地相依,与其为被,争耐厮守一季也是缠绵的吧!然而每年的这百余天里,于孩子们来说是极单调的。千里冰封,虫眠鸟绝,那里的冬期总归要闷长些。何以为乐苦渡漫长?良朋佳侣非她莫属了。
初来时,她轻柔地漫天舞着,盈婉喜人。仰面相迎,天色多半闷青,却不必看,只需合目消受那绵蜜清凉的吻。倘露出舌尖,点点啄啄,又是别番滋味了。待得久了,恐他冷似的,只顾层层的叠着。方才积的厚实些,又不知从那里跑来一群童儿。这厮们不识高低,哪解风情?霎时间天地无光,日愁月惨,直把这白练也似的被扯的七零八落,千疮百孔。自有那机灵过人的小子,从家里翻淘出两只破旧布袋儿,交叉斜挎,胡乱填满。待呼哨声响,脚下游走,双手去那袋里急抓,攥得几下,尽拣那躬身攒弹者狂掷。几个手慢的早中数枚,一时间花白一片,玉碎满身。毕竟战事方兴,一众竟不示弱,眯眼奋力与抗。少时,热气蒸腾,融化漫头碎玉,几泓清流自颈顺脊而下,汇沁腰眼儿,其滋味岂是清凉可表的?终究抵受不住,发一声喊,尽做鸟兽散。仍不时回望,恐后脑再饮一弹,却瞥见那张得意的笑脸,正极力地向后仰着。俱恼羞不已,碎牙赌咒,日后定要扳回几城。皆至家中问母寻那袋子,争得大些,誓要称那笑看落荒之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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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一冬,北风渐劲,她亦不似初般可人了。专寻你夜鼾梦甜时不约忽至,一夜纷洒,天光懒止。休忙欢喜,她早备好了大大的玩笑与你,晨起若想厮见一面极难,那门却哪里推得开?仿佛隐隐听得那一面她正吃吃地笑。如此这般数回,各家的后院则又是另一番喜人光景了。层压层叠,她竟有屋檐高了。童儿们一应物事早备周全,专候此景。只待一晴日午后,一群争相顺坡爬上,排眼望去,端的好一片辽阔。几个肥壮些的奋力跃起,落下只浅浅的脚印,连日疾风,早坚实了这片‘阵地’。那自封司令的孩子头儿昂首掐腰,居中而立,大呼参谋长近前问话。一众大小面面相觑,不知所谓。须顷,一小胖儿横袖抹涕,越众而出,司令可是唤我?司令恍然,前日里昏沉,竟忘许下他了。心下焦躁,不顾许多,呵斥其速将城防图呈上。两个煞有介事,摊着一张皱皱巴巴指指点点,不时描东划西,仿佛天地独尊,尽不在话下。研究已毕,遂分派某负责洞口下挖,某负责司令部拓宽坚固,某负责通道连接,某某运输工具物资……众将得令,皆无话说。司令毕竟有些过人思想,其采取两头齐挖,择地会合,取细长木棍下探定位之法,现在想来,亦无超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