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道龙|散文|来福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1:33 阅读(0)
龚道龙|散文|来福
来 福
龚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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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我家养过一头牛,它伴我度过了童年。它一声长息,伸出舌头舔我手背时的样子,甚至略带忧郁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无法忘怀。
小时候我家里很穷,为了增加收入,家里耕种了好几亩别人不愿意耕种的薄田。一天晚上,父亲与母亲商量:“现在家里十多亩田,租别人的牛犁田,很不划算。”母亲说:“是要买头牛回来了,只是没这么多的钱。”父亲坚定地说:“不能拖了,牛是一定要买了,我想办法。”
我以为父亲只是说说而而。一个深秋的下午,父亲推着独轮车回来了,车上蒙了一个烂麻布袋子。我好奇的凑上前去,是一头小牛。父亲小心翼翼地把小牛放下来。那牛真的很小,很瘦弱,走路都打颤。它有点怯人,缩在人后,“哞”“哞”地叫唤着。
隔壁的二癞子看了看牛,放肆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拍拍我的脑袋说:“大弟,你爸是想牛想入迷了,这牛怕是不好养。”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父亲接过话,笑着说:“没事,我福气好,精心点这牛指定能活。”于是,父亲给这牛取名为来福。
买回这样的小牛,母亲多少有些埋怨。父亲说,这牛刚下不久,母牛就病死了。主人家认为养不活,我没花多少钱就买下了。你看这牛骨骼均称,分水线恰到好处,还是头公的。只要用心养,肯定是个好劳力。
父亲把来福照顾得无微不至,还买回奶粉,用米汤冲了装在盆子里。来福不吃,父亲就用手把它的嘴掰开,让母亲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来福在我们的精心照顾下,骨骼慢慢健壮,皮毛有了光泽,个头也一天天长大。
来福学会了吃草。我也多了一件事,每天上学之前和放学之后都要放牛。每天来福看到我来了,显得非常的高兴。它会用嘴轻轻地蹭我肚子,把它的角伸到面前让我摸。有时我会骑到来福的背上,够不着,它就把头低下,让我从它的脑袋上爬上去。
童年时,来福充当了我的保护神。一次,几个同龄小孩用棍子挑着一条死了的菜花蛇,拦在路中间。我吓坏了,连忙躲到了来福的背后。这时来福就像是一名发怒的勇士,冲向他们。看到来福弯弯的牛角和凶凶的样子,他们吓得飞快地逃走,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
还有一次,我在家里偷喝了酒,牵着来福去吃草。到了河边,酒的后劲上来了,我找了块背阴的地方睡下。当晚风把我吹醒时,太阳已经下山。耳边满是蟋蟀和青蛙的叫声,眼前不远处就是坟地,很是恐惧,慌乱中我呼唤着来福。来福就在我身后,在朝我喷着气。我欣喜地爬到来福的背上,往回走,心里不再害怕。
我到底还是学会了犁田。那一年我父亲被毒蛇咬伤了,不能下田。父亲说:“让大弟学着犁田。”奶奶说:“孩子还小咧!还是找个人耕。”父亲说:“就是大弟了,我教他。看他用不用心读书,将来愿意穿打赤脚还是穿皮鞋。”
父亲坐在田梗上教,我一点点的学。第四天下雨,父亲没有来。我披着蓑衣犁田,开始很顺利,慢慢地我毛躁了起来。耕到田角处手中的犁柄抬得高了些。犁头一下子嵌入到硬泥中,拔不出来。我心里一急狠狠地抽了来福几鞭子,来福猛的一用力,“咔”一声,犁头拉折了。我心里慌了,心想回去肯定要挨打。我把一腔的愤怒都发泄到来福身上,拼命地抽打着它。来福一动不动,任由我打着、骂着,只是委屈地望着我。我心软了,抱着它的头哭了起来。为来福,也为自己。只不过来福背负的是一种苦难,而我背负的是一种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