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水年化

· 肆水年化 ·

 

 

 

2020级2班 陈家甜

 

凌乱的风必然会让人想起凌乱糊涂的事情来。十二月，我的老家，一个南方小县城终于完全迈入了冬季。这里的风不似别处，就算是快到深冬，风也总是带着一点湿气。正因如此，这里的寒冷，冷得不烈，却刺骨。那风像一把温柔的刀，胡乱地把人心剖开，刀口不深，却七零八落。

二〇一四年的冬天，天气更是莫名湿润，冒着冷风，我和父亲母亲，奶奶还有二弟，穿过半座城，终于在晚饭前赶到肆水街。大姑家是这座老县城的老城区，就像俄罗斯地图上的东部的不毛之地，肆水街一带，也是这座小县城的边疆地区。在肆水街最末端的右手边，有一条两米宽的巷子，又直走到尽头，再右拐，才真正到了姑姑家楼下。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大都是肆水街隔壁的那座水泵厂的老员工，这儿都是当时分给中下级员工的宿舍。前几年的时候，两边的房子都一个样，墙上长满了黑点，墙脚下都是绿色的藓和更绿的雨水退去后留下的发酵后的污泥。房子都不太高大，佝偻着，像一群乞丐。现在有的人家日子过得好一点了，便把自己家房子的外墙粉刷成新亮的白色，似乎一碰就会剥落下来，远远地看，倒像是乞丐的脸上抹了白面，滑稽又好笑。

 

 

 

我们一家人刚拐进最后一个弯，孙静就从我们面前的那栋白房子那推门出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妹，张尤。母亲一见到孙静，愣了以下，而后看见孙静身后的表姐，复又看向孙静，面似恍然大悟般突然想起一些事，面上不禁露出一些鄙夷来。我是和孙静见过多次了，可她也只是看了我们一眼，便又转过头和表姐说笑了去，好像和我们完全不认识，只是快步走开。表姐见了我们，倒是把我们轮番叫了一遍，后又随孙静快步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孙……孙什么的那个？就是怀孕那个？”母亲压低脑袋，悄声问我，约莫是不太敢相信这是孙静了。也是，我们有大半年没到姑姑家里来，上次来也没撞见孙静，算算也有一年多没见孙静了——她应该是大着肚子，没敢出门罢。那时候孙静刚生产完，穿的衣服倒还是以前老模样的运动裤加运动外套，只是这么冷的天，好像也只是穿了薄薄两件。她今天依然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涂的是正红色的口红，还带着亮片的闪，脸上的粉底打得很厚，把瘦削得脸整个铺满，似要故意遮盖倦态。虽然刚才我只是瞥了她一眼，但还是看到了她深凹进去的眼睛——这是生育后的女人会有的变化。

“是……”   

“啊，就是她。真没礼貌，也不叫人！”

“我们和她也不熟……算了。”

“这么多年了，居然看见我们还是板着脸掉头就走！她那些破事，就她这种品，算她活该！”我听母亲的声音有些大了，便惊慌地看向前面，见孙静似乎没听见，便又转过头来责备母亲“别这么大声，嘘……”母亲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不耐，但终是不再说什么，只跟着大伙儿朝大姑家走去。

在母亲眼里，孙静的那些事儿不可不说是有辱门楣了。也是，谁家母亲愿意看到十六岁，还在读高中的女儿怀孕呢？当时，孙静还算是我表妹张尤的好友，当然不会直接在我们面前说起她。不过作为邻居，孙静的事姑姑倒也是听说了的，估计是平时电话里闲聊时向母亲提起过。这个转了不知几手的八卦终也是在某天的饭桌上传到了我这儿。

“我听你姑说，住在她对面的那个孙静，怀孕了！”母亲一边夹起一棵青菜，一边说。突然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啪地把筷子摁到饭桌上，恶狠狠地说：“你可别给我胡混，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你看孙静，哎！真是不知检点！她肚子里的孩子听说就是他男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