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菜地│清风拂面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8:24 阅读(0)
半分菜地│清风拂面
枕着雨声入眠是我多年来的一种生活享受，适逢周末，赖床听雨更显得理由充足。“杨花柳絮随风舞，雨生百谷夏将至”，谷雨时节的这场雨像是赶赴一场暮春的舞会，拖着悠长的调子在天地间纵情歌唱，将贵如油的水滴尽情泼洒在田间地头。我仿佛听到麦苗拔穗扬花的声音，那挺着大肚子的油菜荚更显孕味了吧？梦里花落知多少？化作春泥更护花吧。
突然，院里传来“砰砰呯”的敲门声，谁会这么早来打扰我呢？冒着雨，莫非有什么急事？我极不情愿又忐忑不安地起床，披了件衣服，开门。
“妈！您来了！出什么事了？”母亲穿着一身宽大的雨衣，满脸雨水，伫立在我的门前，我赶紧拉她进屋。她进了屋，一面放下手里提拎的几个方便袋子，一面说：“下雨了，我来给你菜园里抹（栽）上瓜秧。前几天，我就让你去移些生菜来栽，你总是拖延。”母亲的话语中有些嗔怪，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说自己忙忘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冒雨走了二里多路，还提着菜秧苗苗，一定累坏了。我赶忙招呼母亲坐下歇歇，可她不听，找到我家的小铲子，径直去菜园了。
母亲这样来去匆匆地帮我种菜已经有很多次了，每次都让我心生愧疚。
在家属区的西北面有一片菜地，其中有几小块属于我家，一共约有半分田地那么大。栽上时令蔬菜，搭配些五谷豆类，一家人吃不完。从前，我把侍弄几墒菜园当作乐趣，几垄菜地整得横平竖直，栽上各样蔬菜，浇水、施肥、除草、松土，“人勤地不懒”纯天然的放心菜超量供应。但只从有了小二宝之后，我和爱人再也无暇顾及这片菜园，让它在这片菜地里显得有些蓬头垢面。加之我和爱人现在工作时间都单位食堂里用餐，即使园里“草盛豆苗稀”的状态，也够吃了。爱人调侃菜种得太好将制造浪费。所以，我们都不愿再花费有限的业余时间在菜园里。
母亲对我们的做法，大为不满。她先是电话督催，“菜园土翻了没有？”“要点玉米了，苗已经育好，你来移去。”“葱要分啦，蒜要腌。”……电话这边的我当然理解母亲的好心，我更知道自己能做到的不多，所以应答的语调有些没有底气。“知女莫若母”，母亲很快听出了我的勉强。如是三番，她也不再打电话催我，改为不打招呼亲自登门办理。
别人走女儿家是做客人，母亲到我家来不进大门先去菜园，像个仆人。有一次邻居说：“看你妈妈好可怜，那么大年纪，弓腰驼背地帮你家种菜”。我听得脸火辣辣的，心里比打脸还难受。还有一位邻居说：“你们又吃不了多少多菜，干嘛还让你妈那么累？”我无言以对，我心里也有委屈。
这块菜地真让我头疼。这块自由地一点儿也不自由。
母亲深爱着土地。土地养育了她和亲人，也养育了她的子女。而今她和父亲已经无力操持耕作事宜，相伴她大半辈子的田地都转给了别人种。于是，她把对土地的深爱都转移到了菜园里。沟塘沿，坝埂边，凡是能利用的地方，她都开垦过来，种上各类豆子，点上花生，插上红薯，栽上南瓜……
妈妈曾经因为垦荒挖地累伤胯骨，还因为担水浇菜累吐血住院，她疯狂透支健康的行为遭到了我们几个做子女的埋怨。哥哥问她收三十斤的花生钱可够住院花费的。妈妈说，不够，但是让她不做事情比吐血还难受。
母亲年纪大了，越发不服老，固执己见，一年到头闲不住。她像护理孩娃一样地疼爱着她的苗苗们，收成自然是丰厚的。两个老人哪里能吃完，送给左邻右舍一部分，剁给鸡鸭一部分，还有的晒干或腌制，分成几份，给她心爱的孩子们带到远方吃。花生，绿豆，丝瓜瓤，莴笋干，茭瓜干，马齿苋，腌豆角，腌大蒜，咸鸭蛋……厨房的角角落落，随便翻翻看看，都是母亲的馈赠，都母亲的汗水，都是母亲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