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迂子│乡梓人物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7:14 阅读(0)
书迂子│乡梓人物
“书迂子”是我的本家，原名王德胜，从辈分上说，他还是我的同辈，但是，他的年龄却在我的父辈之上。因为他平时对人说话迂里迂气的，动辄“四书五经”要么“孔孟之道”，并且一说起这些来，常常滔滔不绝不了了之，全然不顾周围人们兴味索然的神态。于是，别人便给他起了个“书迂子”的称号。
定格在我小时候印象中的“书迂子”，总是拄着一根拐杖，时不时的出现在乡村的田间地头。那拐杖是用山上砍下的陈年灌木做成的，扭曲的腰杆上爬满了包里鼓攒的疤痕，让人看了后，很容易产生岁月沧桑的感觉。
“书迂子”身材瘦削，满脸的倦容，灰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脑后。终年一副土灰色的装扮，仿佛一具僵尸。他走起路来，缓慢而摇摆，像小孩子学步一般，而且，走过一段路程总要停下脚步，歇息一下咳嗽几声。
然而，听大人们说：“书迂子”年轻时，可是我们老王庄那个年代最有学问的人。
“书迂子”的父辈解放前在我们当地，是一位很殷实的地主。当时，老王庄四周方圆几十里，都有他家的田地。最兴旺的时候，他家每年雇佣的长工多达七八个。我的一位堂叔公曾向我们讲述过在他家当“放牛娃”的生活经历。
在老一辈人心中，“书迂子”家在老王庄周围十里八村，虽然是最富裕的人家，但是并不为富不仁，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很和善。在那个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年代，乡邻们家里要是有生灾害病或是缺粮短吃的急难之事，他们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接济接济人家。与后来人们常说的那种仗势欺人罪大恶极的地主，却是大相径庭。
“书迂子”小时候是家中的独苗，因为家境比较的殷实，到了他能读书的年纪，家里还特地给他请了个教私塾的老师。塾师是个很严肃的人，他把“书迂子”关进书房后，一边教他背“四书五经”，一边还教他练写毛笔字。几年之后，被关在书房里整天摇头晃脑的“书迂子”，终于可以走出书房的大门，不过这时的他，在塾师的严加管教之下，也变得儒雅起来，对人说起话来要么“子曰”，要么“诗云”。
“书迂子”身为地主家的贵公子，自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未下地干过农活，而且年纪轻轻就得了“哮喘”的毛病。新中国成立后，“书迂子”家道中落，先前的那些土地也都收归公有。他也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变成了一位自食其力的普通百姓。不得不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和贫下中农一起下地干活。
但是，老塾师教给他的儒雅之风却并没有改变，似乎更加深刻。一有歇肩打息，他便和社员们讲谈论起“三纲五常”“四书五经”，而且一打开话匣子，依然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说的那些斗大字不识一箩的莽汉们，常常是一头雾水。
后来，当地政府为了发挥这位“大儒”的作用，便动员他开学堂教乡里的孩子们识字，并且给予一定的生活补助，“书迂子”总算学有所用了。
小学堂就设在他家的庭院里。那是一个不大的四合头院落，前厅屋后堂屋，东西两面是厢屋，四周有回廊相连。但是，整个院落由于长期没有修葺，屋面已经开始塌陷，里面的桌椅板凳等家具陈设黑黢黢的，仿佛多年未曾清洗。想当年，这所老宅子里，白天人来人往，夜里灯火辉煌的情景，不禁令人心生寒意。
“书迂子”开学堂也像老塾师教私塾一样，非常严厉。他不懂什么“启发式”“互动式”教学方法，有的就是死记硬背。如果学生书背不掉，就会被罚跪在学堂前的台阶上。最严厉的是打板子，学生伸出掌心，一条很大的戒尺唰的就向你的打将过来，一棍下去，手心火辣辣的痛，接着又是一棍，如此三番五次，打的孩子们手心发红腿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