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墓塘

 

人会怀旧，年纪一大总是想起一些过往。曾经的人，曾经的物，曾经的事都会浮现在你的脑海里，让你欲罢不能。在这过往当中，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就是白墓塘。

白墓塘只不过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水塘，就在我村的前面。水塘面积不大，约两亩宽，四四方方；不深，也就刚好没过小孩儿的头。塘的三面都连着水田，常年有水。塘的前面有一座用沙拌白灰做封土的坟墓，外观为白色，据长辈说，里面埋的是一位解放军。也许白墓塘就由此得名吧。

白墓塘是人工挖掘的池塘，本身没有泉眼，不会自动出水。其水源来自于雨季。每到下雨时，村巷里的水犹如一条条小溪，奔流而下，向村前流去。白坟塘因地势较低，自然接纳了各路流水，水面涨得与堤齐平。蓄够了水的白墓塘，微波荡漾，鱼欢虾跳，蛙声一片。然而，最欢乐的还是我们这些光着屁股的孩子。我们赤条条地喊叫着往塘里冲，一头扎到水里，扑腾扑腾地戏闹。这时若有个大人经过，必定冲着我们大骂：“这帮死早仔，不北死（不惊死），路巷里猪屎牛屎都流到塘里，好惊死死（脏的要命），等下只不烂你鸟子落去‘”我们冲他做个鬼脸，一阵哄笑，然后又自顾玩去了。

说起白墓塘水脏，其实一点也不假。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而且都是放养，猪猪们可以在路巷活动，随地拉屎撒尿。还有很多家庭都养牛，虽然是圈在牛棚里，但去放牧的时候，来来回回同样在路巷拉屎撒尿。因此，那时的路巷脏兮兮。只有到了雨季，大雨倾盆的时候，雨水才把路巷冲刷干净。这些混杂着猪牛尿屎的雨水往低处流进了白墓塘，白墓塘成了污水积聚地。此外，谁家有人老了，老了的人睡过的床，用过的家具，往往舍不得扔掉，都放到白墓塘里浸泡，过了段时候又捞起来拿回去用，因此白墓塘又带有晦气。 

 

 

因白墓塘脏而晦气，家长都警告孩子们不要到里面去“洗身”，特别是正午时分，更不能去。但孩子们毫不忌惮，往往把家长的话当成耳边风，照去不误。一放学，吃完饭，便相邀去塘里玩耍。这时家长若知道了，万万不能骂的，只能站在塘边好言相劝，把自家孩子哄回家。据说中午正是“脏东西”出来活动的时候，若骂了孩子，对孩子不吉利。真的如此吗？不知道！因为没有发生过对孩子不吉利的事情，倒是孩子们学会了水性，生龙活虎的。

我对白墓塘怀有感情，不仅仅是它伴随我的童年，给我嬉耍的快乐，更主要是那时它给我提供了“美味佳肴”，让我在番薯野菜之余尚可尝尝荤。

白墓塘里可成为“佳肴”的水生动物种类很多，青蛙，田蟹，田虾，田鱼，田蟮，泥鳅最为常见，四季皆有。平日里，放学回来，一看饭桌上没有菜，我便拿起网抄往白墓塘赶。我下到水里，先猫着腰，在塘的堤边有水草的地方，用网抄悄悄伸过去，捕捉蛰伏在阴凉地方的调鱼和呆虾，兜在网抄里噼噼乱蹦。如果用这种方法没有收获，就去摸堤边的田蟹穴。大凡藏在穴里的田蟹，都是田蟹公，掏出来黑不溜秋的，个大钳大，蒸熟了吃味道鲜美。如果运气好，还能摸到蛤（青蛙）窝。藏在窝里的蛤特别大，还往往不止一个。有一次，我摸到一个大穴，把手伸进去一探，感觉有东西软软的滑滑的。我估计是蛤祖（老青蛙），心中大喜，马上用力捏住，往外拉，我的乖乖，果然是个肚子鼓鼓，腹部暗黄，背部青黑的蛤祖！我用胶绳拦腰捆好，继续把手伸进去，哇！竟一连抓到了四五个，都捆成一串带回家。不过有时候运气也不好，既掏不到田蟹也掏不到蛤祖，只好用网抄在塘底胡乱一刨，连淤泥一起舀起来，然后在水里来回淘洗。把淤泥淘洗掉后，网抄里往往有几只小虾蹦来蹦去。这样反复刨，反复淘洗，最终也能捕到二三两小田虾，够吃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