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邻家姐姐

 

文/王兴荣

 

我十六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比较偏僻的农村老家，所以最美好最纯真的回忆也就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记忆中的村庄人口比较多，左邻右舍墙连墙房挨房，一家院中闹，左邻右舍全听到。那时我家最近的邻居除了我的叔父们家之外，就是张婶家了。张婶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那时候的人家娃娃们多，一家子五六个或是七八个甚至更多，一两个孩子的家庭则是极少数，跟现在恰好相反。

不知道有几个孩子，但记忆中最深刻的只有她们家的老二和老三。张婶家老大是女儿。我记事起就已婚嫁，只听长辈们说起过而未曾谋面。老二是男孩，那时候也刚刚结婚，因在村中和我是平辈，平时以姓名后面加哥哥二字称呼。邻家哥哥长得一表人才，身材高大。因为有本家在藏区居住，所以张婶家孩子的乳名都按照藏族孩子的名字取的。小时候不知其名的意思和来历，冥思苦想他们家父母是拿什么做参考给孩子取名字的，感觉他们家孩子的乳名很特别但好听。

那时村庄里经常编排样板戏和各种舞蹈，邻家哥哥都是主角，可谓多才多艺。也许本人那时候是一小毛孩儿的缘故，感觉长大了真好。而不同于邻家哥哥的是他的妹妹，在他们家排行老三，我称其姐姐。邻家姐姐好像不太会跳舞唱歌，她中等身材，上身那件暗红底粉白色碎花的棉布衣裳十分得体，下身一条墨蓝色棉布裤子不宽不窄紧凑干练，面如满月虽肤色没有城里姑娘的白皙光滑，但是那种健康质朴自然的肤色特养眼。浓眉大眼，一头乌黑的头发从头正中分开，梳成两个大辫子从脑后一直垂到腰际，随着走路的速度，两条辫子在腰部欢快的扭动，黑色条绒方口偏带的布鞋做工精细。邻家姐姐说话声音略带沙哑，劳动挣工分、针线茶饭样样在行。经常会来我家和我妈妈一块针线活或帮忙。那时候感觉邻家姐姐特招人待见，看她哪儿都好，总盼望自己快些长大，好跟她一样出众，那个年代姑娘们的美是质朴的，纯真的毫无矫揉造作，不像现在姑娘的美过于粉饰，呆滞的凝固的千篇一律的美。

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个季节，邻家姐姐和她的父亲去新疆了，新疆有她的本家的叔父，大家都认为是转亲戚去了。六十年代的山区山大沟深交通十分的不便，不像现在飞机啦，特快火车什么的，那个年代新疆一个来回也得个把个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邻家姐姐的父亲从新疆回来了，奇怪的是他一个人回来了，却把女儿留在了新疆，说是女儿已经嫁人了，对于这件事情，在当时成为我们的村庄上老小皆知的新闻。左邻右舍当家户族的大人们三三两两的频繁来往于他们家，打探实情商量对策。大家得出的结论是：大人老实木讷，姑娘被人拐骗，走新疆山高路远，领回姑娘非常困难。事已至此只能任其发展。邻家姐姐就这样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离开了左邻右舍离开了村子，那年也不知道她多大，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嫁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想邻家姐姐：她会想我们吗？会想父母和左邻右舍吗？还有兄弟姐妹和一起劳动的伙伴，那家人们对她好不好？她想家了会哭吗……想想都心疼，远啊新疆太遥远了。距离隔断了人们的思愫，时间淡化了人们的记忆。慢慢的这件事情降温平静，只是偶尔看到和邻家姐姐一起玩耍劳动过的姑娘结婚的时候，人们才会触景生情提及一下这个远嫁的姐姐。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叫故事，而发生在自己身上叫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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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两三年，人们几乎都忘记了那件事和那个远嫁于新疆的姐姐。突然有一天上学（本人那时候三四年级应该)路过大队(现在的村委会）门口旁边围了好多人，那堵掺合了麦草的泥土墙划痕累累，墙上贴着一张十六开大的黑白的尸体认领通告，忘记具体是怎么写的了，只记得新疆什么地方发现一具女尸，因无下落所以让人们认领，因为外貌特征和邻家姐姐特别相似，平静的村子一下炸开了锅。有两个公安在大队领导的陪同下给围观的人们详细介绍着情况，邻家姐姐的父母和哥哥前去辨认，因为太像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不像现在交通便利，通信方便可以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虽说时间已经到了七十年代初期，但是那个时候联系全靠信件，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到离村子三十里外的公社（现在的乡镇}邮局去拍发电报。大家基本肯定那就是让父亲带到到新疆的姐姐。左邻右舍和当家户族的责怪和自责中，姐姐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新疆那边一时得不到姑娘的确切消息，人们的责怪开始变为宽慰与劝解。过了三四天，邻家哥哥在村领导和公安人员的陪同下去了趟邮局，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远在新疆的他的妹妹是安全的，过的也很好，兄妹俩在电话里还各自安慰问好，家里人放心了，似乎全村的人们都感到了欣慰，那两个公安走了，同时还撕走了那张弄得满庄子人心惶惶的一纸通告，庄子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