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中 （散文）

文/杨秉浩

 

八中在家的不远处，除了那高高耸立的大门，八中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走出那所大门已三十多年，再没有踏入过它，甚至有时路过，目光都不想扫入那幽深的校园。八中是母校，按理说，作为八中的学子，对母校应该有赤子般的深情的，而我却不愿想起八中，想起那花季岁月里令人泪目的记忆。

我时常想，如果人生是那栉风傲霜的寒梅，我的八中岁月就是那风雪中凝寒待放花蕾；如果人生是一只冲天翱翔的苍鹰，我的八中岁月就是那展着嫩翅临空欲下的万丈悬崖。成长是一种痛苦的经历，而我最青葱的拔节岁月就是在这八中的校园中凄苦地渡过的。

走进八中时，我刚刚十四岁，如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羊羔，被猛然间扔进了广袤的大草原，迷惘、慌乱而又新奇。第一次进入城市的学校，高高的楼房，宽大操场让我稚气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的亮光，与此同时，也是出外的游子第一次踏入岁月风霜的考验。

从小在土窝窝里长大的我，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是找不到一块放床板的地方的，刚入校的日子，我只好委身在城里亲戚家，和我一位年龄差不多的兄弟挤在他一米多宽的小床板上。过了一周，父亲为我办好了学校的住宿。记得那天下午，父亲带我去一家医院的破平房里抬出了一块床板，父亲将床板放到他骑了半辈子的自行车脚踏上，他推着自行车，我跟在后面扶着，磕磕绊绊地将床板驮到了八中东侧一排平房那里，这就是八中的学生宿舍，抬下了床板，进入宿舍，里面并排列着两排高低床，床铺上已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同龄的孩子，宿舍内已没有空铺的位置，只在门口的位置，有一个高低床的下铺，空空地没有床板，父亲和我把床板抬上了床架，试试大小还合适，然后拿过他捎来的被褥，铺好了，那天，我开始有了我求学路上第一块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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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能上高中是一件幸运的事，也是一件艰辛的事，上高中，考大学，跳出农门，是我们那个时代农家孩子最奢侈的梦想，所以许多的农家学子们都涌向了城市的高中，八中那时是武威城上最差的高中，但我记得我们那个班当时招收的是六十名学生，而每班六十名学生，己经是当时教室的最大容量了，而我能踏入这列六十人的梦想列车，也是我人生的运气。

校园的生活是清新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很快地六十个新同学，六十只待飞的乳燕，在这欢乐的校园里拉起了友谊的小手。分到了二班是幸运的，据说二班是我们这级的重点班，学校配置的物理老师王老师，化学老师冯老师，语文老师王老师，数学老师贾老师……都是八中最优秀的老师，每天在老师们铿锵幽默的讲课声中，在晨颂暮读的朗朗读书声中，我青涩而清苦的求学岁月就这样踏入了漫漫征途。

当然想到八中，自然不是想到求学路上那爬格子、做习题，起三更睡半夜的辛勤往事，因为每个求学的学子都有这样的经历。而印在我脑海里最深的却是冬日里瑟瑟寒风下的战栗，夏日里饥肠漉漉下的饥渴，还有那黑夜里无处不在的恐怖。

先从那严寒的冬天说起吧，那拥挤而又残破的宿舍，我入住后，算了一下，局促的空间里共有15张高低床，宿舍安排我们班和四班的同学住宿，共有30名同学，宿舍是无比狭窄的，窄窄的过道只能容下一个人进出，而床铺上随意地堆着几十床凌乱的被子，这个宿舍的门没有锁，窗户七疮八孔，甚至有些根本就没有按玻璃。时间很快到了冬天，武威的冬天寒风是透骨的，而宿舍是没有火炉的，寒冬的夜里，三十个瘦弱的小身躯怎么能受得了寒风的攻击，两个抱在一起，三个挤在一起，抱团取暖是那寒冷岁月里最温暖的依靠，也是唯一的办法，以后成家了，有同学相见，多次向老婆介绍说，这兄弟是当年一个被窝睡过觉的，说的多了，老婆玩笑道：“你一个被窝睡过觉的同学可真多呀！” 我笑了，我也知道，虽然现在同学们已分隔天涯，但寒夜里那背靠背的温暖是我们一生最温馨的记忆。同床相偎的日子有温暖也有着让人尴尬的辛酸，记得有一个春天，宿舍里十多个小男孩都倦缩在被窝里挠着自己两腿间如蚁咬般的奇痒，稀稀簌簌，此起彼伏，相互询问“你出蝌蝌了吗？”“你呢？”“出了。”青春的岁月是无畏的，贫寒之家来的穷孩子们是坚韧的，尽管传染病已使他们浑身血迹斑斑，但顽强的生命力却使他们坚强地忍受着，磨砺着。直到有一天我走进了医院，医生扒开我的衣服一看，吃惊地问“疥疮？那里传染的。”之后，耐心地擦药、清洗，我才告别了那难以言传的如蚁在身芥蒂之痒。宿舍里的故事还不仅如此，脏、乱、差的地方也是老鼠的家园，记得我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个小孔，每天中午午睡时，总有只小眼晴探着头跟我的双眼对视着，直到有一天，同学王某掀开了自己爬满苍蝇的床褥，一只大老鼠，硬硬的一块，已和他不知同床共枕了多少日子了，清理了死老鼠，引得同学们一阵欢笑，如今历历地还如目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