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维新:打猪衁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3:29 阅读(0)
荣维新:打猪衁
小时候,老家年前,除去打腌腊,晒萝卜丝,年味儿最浓的就算是打猪衁了。
年关近了,庄户人接二连三开始杀年猪了。主家自会邀请左邻右舍、同庄的叔子大爷,婶娘妯娌们,闹上一阵,吃上一顿,喝一杯老烧酒,一起乐呵乐呵,美其名曰:打猪衁。一来同喜同庆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二来喜迎新年即将到来。
小时候,打猪衁的日子,便是我们那帮农村娃们急吼吼盼着的时光。一年中,除了大年三十、正月十五、五月初五、八月十五这几天外,恐怕就要数打猪衁这一天最有盼头了。因为这一天,我们可以放开肚皮蹭顿肉吃了,狠狠地解馋一回嘴,还能抢到一两对自己最喜欢玩的猪爪子(猪蹄外套着的硬壳,可套在指尖玩),自是开心得很。
一般杀年猪,打猪衁,是在腊月十七八。这时,天气已进数九寒冬,新鲜肉能搁上一段时间,过年时食用不会变坏。腌腊肉,晒上个十几个响太阳,也不影响正月间来人待客。
杀年猪,多半是在下午三四点。虽说是下午才动手,可打清早开始,整个庄子就开始闹腾起来了。主家男女老少一家人,会庄东吆喝到庄西,四处张罗起来,请张喊李,该叫的,一股脑儿都叫上了。大家一点儿也不客气,早早赶过来帮忙。因为,今天你叫他们,迟不久,他们杀年猪也定会回请你的。太阳还在西边挂得老高,一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早早赶过来,凑在一起,摩拳擦掌,嘻嘻哈哈地打趣着。杀猪屠户也早已磨刀霍霍,万事俱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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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捱到时辰了。主家会将自己喂了一年的大肥猪从圈中牵出来。起初还掉着泪,舍不得。一头大肥猪,浑身黑乌乌,滚圆滚圆的,像个大石磙。这笨头呆脑的家伙,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妙,不停地哼叫着,拼命地往后退,挣脱着。这时候,壮实黝黑的屠户师傅,一个箭步蹿到肥猪前,一把薅住猪脖子上的鬃毛,死死地将其摁倒在地,用自己结实的膝盖头狠狠跪在猪身上。四周帮忙的汉子们,立马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帮着忙。逮猪腿,揪耳朵,拽尾巴。就这样,一头二三百来斤重的大肥猪,硬是被几位黑黝黝的大汉按得动弹不得,只能口中拼命嚎叫,四蹄乱踢腾,喘着粗气。汉子们“一二三”,齐动手,一使劲,把猪身抬起,掼倒在院中两条早已并排放好的板凳上。猪屠户绷着脸,瞪着眼,牙板间咬紧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一手摁着猪头,一手取下尖刀,“扑哧”一声,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股鲜血迸溅出来,溅了屠户一身。汩汩殷红的猪血,泛着泡,溪流般哗哗流入地下接血的瓦盆中。猪嚎声也渐弱渐止。
杀了猪,放了血,屠户可就忙活开了。他熟练地用尖刀把四只猪蹄都挑开一个豁口,攥着一根椭圆头、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棍,从猪蹄豁口处插入,沿猪蹄向猪身不停地捅着,抽着,上下、左右、前后,不时地变换角度和方向。抽出油腻腻的铁棍,用双手掰开蹄处的切口,凑到嘴唇处,鼓着腮帮,一吸一顿地往里狠命地吹着气。不一会儿,肥嘟嘟的猪身便慢慢地鼓起来了。四个蹄吹完气后,屠户便用细麻绳将切口处扎紧。大伙儿齐动手,把充满气的大肥猪抬起,放入地上早已盛满开水的椭圆形木桶中。猪身一大半淹在水里。他一边不停地晃动着猪身,一边用葫芦瓢窊水,往猪身浇着。一边浇,一边薅下猪脖颈处的鬃毛,一把把地放入身边的竹篮中(鬃毛,可以卖,制作毛刷之类日用物品)。接着,他又拿来一根底端带有圈圈根须的毛竹竿,在猪身上下、左右不停地蹭着,褪着毛。褪去了大毛,细小的绒毛,便用方形,状如锅铲似的铁刮子,剐去耳朵间,蹄处等难揪的绒毛和及猪身的油皮。一会儿工夫,大黑猪变成了一头大白猪,肥嘟嘟的,亮汪汪的,横趴在木桶沿上,像一艘白色的大汽艇。
屠户师傅,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四周围观的人,也没闲着,递瓢送水,接刮子,打着下手,乐呵呵,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