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英：寻亲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3:29 阅读(12)
徐兰英：寻亲
记得我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在梅城过来，大概是在东门坂的路上，有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问路，她自称是望江人，到江南来寻亲。人家问她找谁，她说出我父亲的名字，并说是我父亲的舅妈。引路人怕她冒充，她又说出爷爷以及奶奶的名字，一会儿指路人将她带入家中。
见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很诧异，放下手上的活，去村里把父亲叫回了家，打量那女人，四十开外，粗糙黝黑的皮肤，矮个子，自由发，嘴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耳朵上有一对银耳环。小女孩约莫八九岁，个子也很矮，也许是当地流行，那么小年纪耳朵上都打了眼，穿上了珠子。小女孩头发金黄，发簪上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可能是没出过远门，怕见生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躲在她母亲的背后。
见父亲回来，那女的迎上前去，自我介绍一番，说明来意。这时父亲万万没想到远在几百里的望江县，还有这么一个亲戚，一个比自己还小的舅妈，以前奶奶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小，约莫五六岁，有一天晚上，奶奶对父亲说在望江沈葱乡还有一个母舅，至她嫁到江南不知是死是活，成家没有？她想去看看，可她又没有钱，特别是逢年过节，她就想起远在他乡的弟弟，多少次流泪在心头。可能也只有奶奶理会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后来父亲四下打听他舅舅的下落，按奶奶给的地址去信，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时父亲怀疑他的舅舅是不是死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再后来父亲就没去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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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突然有人来寻亲，父亲知道他母舅居然还活着，并且已成家，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想到自己多年寻找与朝思暮想的亲人，终于有了线索。
晚上，家里烧了许多好菜招待眼前的客人，也就是我的舅婆与她的女儿，昏暗的灯光下，鲜红的火苗舔着锅底，印照在舅婆的脸上，红扑扑的，显得容光焕发，小姑娘偎依在舅婆的身旁，有些腼腆。
看那孩子怯生，父亲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菜，逗她说话，问她上学没有？舅婆说望江那边孩子入学迟，她还没上学呢！想起我与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一年级了，不禁有些感慨。这时父亲支开话题，
笑着说别看她年龄小，可辈份高，我们应称她表姑。
我们也找着她玩，找些小画书给她看，她也不显得那么拘束与陌生了，时而兴奋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一笑出来，嘴巴上还露出两个小酒窝。高兴时也和我们说起她的一些往事。她说有一次与村边的小孩下水摸鱼，把一只鞋子弄丢了，光着脚丫走回去了，说着说着她又笑了……
夜深，我们姐弟几个都睡了，父母亲与舅婆拉起了家常，多少年过去，我依然记得那隔着窗子的谈话。
舅婆说她原是一位高中生，因家里姊妹多，父母养活不起，日子十分清苦，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只好被迫辍学一路乞讨，当时她讨到舅爹家，看他住着土砖屋，孤苦一人，决心不走了，要嫁给他，与他同甘共苦。可舅爹得知她是一位高中生，并写的一手好字，又比他小十岁，不敢娶她，更主要的拿什么娶她？家里两间土砖屋都要倒了，自己身体又不好，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可舅婆坚决不走，她说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走。后来她真的嫁给了舅爹，连娘家人都没告诉，直到养了第一个孩子才写了一封信回去，娘家人赶来，准备把她接走，她铁了心肠，说在是舅爹家人，死是舅爹家鬼。
说到这里，父母亲为之感动。我拉开窗帘，透过窗玻璃，分明看到舅婆眼睛潮湿了，泪水滴在胸前的衣襟上，用手绢在擦。
后来她又生了两个女儿，可是舅爹的身体是一比一年差，毎况愈下，而家里家外的活，全靠她一个人做。也许是长年劳累的缘故，她比一般人显得老，从年龄上来说比母亲小五六岁，看来就像一个老太婆了。平时家里没有什么收入，仅仅是填饱肚子而已。这次来我家她没钱买东西，把家里六月爆豆子带一些来了，我想舅婆家里太贫困了，人太朴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