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薇安

 

●九月芙（四川）

 

 

薇安永远告别了我和其他认识他的人，告别了这个世界，从十七层楼高的大楼纵身跃下……

 

他的朋友在电话里打断我震惊的疑问继续述说，在腾空跃下之前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叠得很整齐，还写了遗书，看上去很平静，一点也不仓促。现场血溅了很多，很惨烈。

 

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觉得心都冷疼了。

 

十年前的春天，我们在一个网络聊天室遇见，然后互相加了QQ。最初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孩子，所以回应了他的招呼，也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他对我的网名很感兴趣，我们都是安妮宝贝的粉丝，其实我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安妮迷，但没想到是个大男人。他问我为什么喜欢安妮，我说不为什么，就因为喜欢她那个“调调”。他是北方人，不懂，就缠着问什么是“调调”，我说音乐有”A、B、C……”调，她的那个调就适合我独自一人时哼唱，他就送了个夸张的拥抱过来，说哎呀我也是呀，我吃吃笑着给他个很酷的表情。

 

后来知道了他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山东人，甘肃一大学执教，后来辞职经商。喜欢穿风衣喜欢篮球喜欢飚摩托车喜欢旅游……再然后他的日常生活，甚至和女友闹矛盾了或和好了我也知道了，他总会很惊讶我教他怎么哄讨女人高兴的招术很有效，我就会诡异地说我结过三次婚了，他说直觉我是准备结婚的人，最后两人都哈哈大笑。

 

那时候经常在网上挂着，很长时间彼此都不说一句话，也不问候。

 

两年后夏天的一个清凉午后，忽然接到他的电话，我正走在大街上，这是我们第一次通话，很年轻很温柔很陌生的声音，却是无比熟悉的语气。短暂的拘谨过后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熟络，说了近半个钟的电话，他说已到南充市了，而且是骑着摩托车过来的。愕然后我呆呆坐在街边休闲长条椅上，好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我得先请假再给你电话。其实我在犹豫去还是不去，我在视频里见过他，英俊得过于文秀的样子，我曾玩笑说喜欢粗犷型的男人，像孙红雷、邵兵那样的硬汉，你该去变性呀，会是个大美女呐，美女我倒是喜欢的，哈哈……

 

我还是去了，远远地在嘉陵江边的人群中紧张搜索着他的身影，终于看见穿着白色体恤的他坐在石凳上，正茫然张望，很孤单的样子。走过去尽量平静地站定，还是慌张而尴尬地说你怎么来了呀，还说了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他倒是很镇定地带着调侃微笑站起来，才发现他至少有一米八的身高……晚上我们去了一家闹哄哄的酒吧，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不小心，我失手掉了杯子，他便说很喜欢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决绝，有一种干净而惊心的悲伤。那晚我就要了好几个杯子，握着它，让它从手中跌落，要他好好听听这吟唱似的破碎。他喃喃着，啊！真好听！我说跟安妮一样，我也想成为总有鸟群跟着的女子，然后我们互相嘲笑彼此都是不正常的人，我讥讽他长得太斯文秀气，外表像个大学生，内里像个老教授……第二天清晨我没再拒绝他伸过来的手，两人很自然地牵着手去吃早餐，我们很默契很熟悉，就好像走了很长路，突然看到路边有干净的椅子，然后就坐了下来，那么自然而简单（这句话是安妮说的）。

 

再后来，他的业务发展到了成都和南充，每年他总会因工作来两三次，总会打电话要我去看他，有时候我也去，每次电话我都问他长肥没啊，不要那么漂亮得缺乏男人味。其实我很怀疑他是纨绔子弟，因为他年纪轻轻却经营着几个行业的企业。生活奢靡，喜欢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