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风吹麦浪

 

 

 

一周前回到西安后，当天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尽管已疲惫不堪了，当夜雨的氛围围拢过来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打开了窗子，夜读了一会儿……

 

 

 

今天无意中听闻，自暖冬至今，西安既未下雪，也很少下雨。前后几个月以来，仅仅下了两场雨，第二场雨恰恰我遭逢了。两天雨过后，白昼时而炎热，时而乍暖还寒。今天上午从市区去城郊时，阳光虽然有些灼热，但总比夏日温和些许。在城郊的村子里，绿荫筛下的明亮阳光，温暖着内里的余寒；来到神禾塬上，目睹一大片绿油油的麦浪，心胸顿时为之开阔起来。明媚的阳光下，远处的终南山成了陪衬的背景。当一阵夏风掠过时，那一浪又一浪的起伏，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上，轻柔地蹑足而过。我伫立在麦田边，不但未看到杜牧笔下的樊川，又没凝望到杜甫曾经生活过的少陵塬。眼前只有一条长长的马路，逶迤在麦田和山岗之间。在阳光的凝视下，它悄无声息消失在视野尽头。

 

 

 

中午时分，烈日下的小小村子里，农田里传来的一片蛙鸣，虽无盛夏时期的蝉鸣那般聒噪，但真正靠近时的那一声接着一声，仍然令人心浮气躁。也许是来错了时节，或者由于烈日晒得人不甚烦躁，错的不是蛙鸣本身，因为：如果清晨或傍晚，来这里凝望夕阳西下，或者呼吸一下泥土的芬芳，那蛙鸣就变得十分和谐了。更有可能的是，这一大片蛙鸣会激起思乡的怅惘：“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辛弃疾词里写的地域背景，是千里之遥的南方，而非异乡的乡村。

 

 

 

午饭后，大家驱车至终南山脚下时，看到了真正的村子：一条马路自下而上，傍着村子蜿蜒至秦岭深处。途中，我没像其它人那样，一会儿见到艾草欣喜不已，一会儿看到一大片玫瑰欢呼雀跃。吸引我的，更非自山上流下的，沿着沟渠哗哗吟唱的清澈溪流，而是村子里那些顽强站立的几间老旧房子：即便一扇扇小小的窗子，老旧而又空洞，它们仿佛一对失神的眼睛，凝望着匆匆的过客。有的房子土墙，坍塌了三分之一，可整个老房子还完好无损。有些门虚掩着，尽管现在无人居住了，欢迎的怀抱仍十分热忱；有些门上的铁锁，业已锈迹斑斑，泛黄的铁锈色和土墙的颜色，相互陪衬着；有些灰色的门上，些许霉斑色的蔓延，无法遮挡门内的质朴和鲜活……其实，这个小小的村子，比故乡大山深处的那些孤零零村庄更为年轻，只不过由于靠近城市的缘故，新的房子代替了它们。在新的房子旁边，它们顽强地自我保存至今，饱受风霜雪雨的摧折。由于它们保存着祖先们的生活寄托，需要路过的人去怀想，也渴望获得异乡人的凝视。无论哪一种过客，只要将它多看上几眼，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祖辈们的质朴一生。

 

 

 

我希望，大地上的每一老旧的房子，每一口井，每一棵村子旁边的树等，都能得到善待和守护。非常遗憾的是，就像我从小长大的老房子，出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长大的也于16年前翻盖了新房，类似的在我等身边比比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固执地希冀，或者虚幻地奢望，这些葆有父辈和祖先们生活情结的种种，能够令其保存多久就保存多久，就像故乡里的那条河流，不论河床变宽还是变窄，河岸两边的村子变大还是变小，流向远方的速度变快还是变慢，每次返乡时，它都一如既往地陪我来去。每当冬日的黄昏去河边漫步，或者在春天的夜晚去河边看月，都能依稀感受到祖辈们的喜怒哀乐。哪怕对祖辈们的回忆模糊了，父辈们的日常辛劳和生活情结，一一倒映在清清的河流中。等到我们老去时，当下一代回故乡探亲时，也许他们尚能在故乡的小河边，或村前的小树林里，或村子旁的老井里，依然能够感受到祖先们在故乡留下的人生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