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春：清朙

 

 

传统節日，多以隂歷為序，清朙獨例外。

 

清朙，源遠流長，从象形的隶文開始，文人墨客多對其雕琢，如羲之《兰亭集序》的“清流激湍”，«聖教序»的“朙隂洞陽”；颜真卿《多宝塔碑》的“清澄泛滟、远望则明”，《颜勤礼》的“忠烈有清吏、明经拔萃”；柳公權《玄秘塔碑》的“愿播清尘、大政之明效”；孫过庭《書譜》中的“調清詞雅、辄效所朙”等等，皆对“清、朙”二字孜孜以求，筆法各異，俊妍流美。小時候，得一中篇小説雙月期刊，亦謂之«清朙» ，讀來手不釋卷。清朙帶三點水，宜流觴曲水；清朙含日月，合山川異域，日月同天。

 

 

 

清朙，回家，看望鄉舍親人，祭祀先祖，祈福子孫萬代。今年清朙，天朗氣清，惠风和暢，十里卿鄰車行步奔，提锄拿锹，以插坟绦、培土、獻菊、焚纸、響炮為寄托方式，揮臂跪拜之间，缅懐舆祈佑齊上心頭。

 

家中父母依然，房檐鄰舍如故，葱郁的小山村寧静而清新。門口的桂花樹枝葉茂密，嫩杪簇團紫红，上窜勁長。樱桃樹粗壮婆娑，陽光亂影，無數个喇叭状的稚果缀满枝頭。大哥在地里摘茶葉，清朙時節，農活集中在摘茶上。茶葉是金寨傳統的經濟作物，这幾年，金寨茶業得到長足的發展，成萬上億的扶貧資金投入到茶葉產業上，優质的茶园遍布大別山腹地，最著名的要數油坊店鄉的東西茶谷，集采摘、茶藝、旅游於一體。每个鄉镇都改建、擴建、新建了茶厂，购买了髙檔制茶機械。金寨的黄芽、翠眉、毛峰、瓜片聞名遐尔，形成了诸如“六安瓜片”、“齊山雲雾、“金龍玉珠”等多个茶葉品牌，暢销海内外。也有幾个从前很有名的品牌，現在黯淡下去，不是被拉入了信用黑名單，就是应该缴纳给村里的入股分紅資金遲遲不兌現，市場經濟下，優勝劣汰，大浪淘沙。老百姓的品味也髙起来，三五小聚的老少爺们，透明的玻璃杯里泡的多半是黄芽和毛峰，喜濃釅的，常泡有瓜片，慢聊閑叙中，袅袅茶香，弥漫在房野田畔。

 

 

 

清朙宜省親，慈祥的二姑在两位表哥陪伴下回到阔别的娘家，探望兄嫂，瞻仰、修葺先坟，重立大爷（其父）启蒙、大奶（其母）杨氏的坟碑。去坟地的小道被雜樹丛草擠兑，祇露出个路缝。四月天，阳光明媚，路旁的化葉菜（珍珠菜）開出洁白溫潤的花朵，淡雅而纯真。每年来此祭拜，都會看到这幾丛花正在盛开，心里便氤氲出一种很柔很暖的情愫。

 

許是考虑家母年迈龙嫂身體欠安，二姑、表哥下午执意要回，我也真的信了，却在昇坤叔家用了晚饭，心中生愧。我的這个家庭还有許多待以改进的地方。

 

扒拉了晚饭，把老爺子头髮胡子理一理，我的技术也渐有長進，不再将父親“环型”的头髮简单地理成“O”型，适度剃掉髮杪，米粒長的髮根软软地趴在脑围，讓人看着很舒服。给老爺子洗澡是个重體力活，除夕時给老爺子洗过一次，今晚是庚子春第二次。烧水、摆盆、脱衣，再到完成“醍醐灌顶”等规定動作，个把小時的时间不覺過去，把老爺子洗舒坦了，也把我弄的一身湿，一脊背汗。老爺子两腿膝盖以下冰凉，腿肤红胀，似有淤血，難怪走不動路，雖知脑血栓後期血往下行，淤积於腿，今視之，仍憐之不已。这曾是一雙矫健的腿，為了全家的生計日夜奔波的腿，也曾是提筆疾書时挺立有力的腿，今随同他那颤抖的雙手一起废了，情至於此，悲不知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