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爱，每句话话要好好说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4:07 阅读(0)
因为有爱，每句话话要好好说
文：迟小莉
（1）
她就是我前篇文章中提到的大姨奶奶，我奶奶的姐姐。91岁，身体硬朗，神智清醒。以前，她和丈夫生活，虽不富裕，耳朵也聋，但不管说到什么，都是爽朗的，大声的，说着，笑着。去年，与她相濡以沫近七十载的丈夫离世后，她一个人生活。
这次回乡遇见，她就这样在路边树下静静坐着。同行的亲戚大声和她打招呼，我站在旁边，看见她眉眼之间奶奶的影子，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睛湿润着，无法自已。
“对话”加引号，是因为她无法辨别是谁在她面前，他们兀自说着自己要说的话。她说：“我眼睛花了，耳朵聋的厉害，看不清楚，也听不见，不知道你是谁啊。去赶集的时候，问人家扁豆怎么卖，人家给我装好了，我给钱，人家不要。我说‘你不收钱，我就不要你的扁豆’。她说是我亲戚。可我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儿子来看我，我也认不出来，只有很近了，看见他的眉毛很长，才知道是儿子来了。……”
我站在她面前，听她说着，朝她笑着，想象着她描述的画面，只是沉默。我知道任我怎么大声解释，她都很难认出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的谁？
要是有一天，我站在我的父母面前，他们认不出我是谁；要是有一天，我的老伴儿不认识我了，或我不认识他了……要是有一天，在我生命中曾彼此珍爱的师、友对面相逢却无法说清楚自己是他的谁……又会怎样？
平日的都市生活，拥挤的楼群里密密麻麻的格子，似乎割裂了我们对完整生命历程的认知。我们看的到城市的朝气，活力，机会与商业气息，看的到工作，事业，高楼与车水马龙，看的到涌入的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看的到媒体上名人们令人艳羡的光鲜刹那......每个人都在尽量展示着自己美好的一面，因而我们很难看到层层物质与欲望包裹后的现实中，人们活着的真实——繁琐，焦灼，压抑，孤独，病痛，甚或老迈。于是，我们很难有机会从这些真实中返观和反思我们每日的所作所为，以及我们思、言、行的因所产生的未来的果。
真怕有一天，曾经那么爱的，那么喜欢的，那么心疼的，再也看不见，听不到，形如陌路。
（2）
我家乡话的发音就如我们那里人的性格，直来直去，没有弯弯，因此既难感受到普通话中的抑扬顿挫，更难有其他它方言中的婉转或柔和。要是非找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选“掷地有声”，因为似乎每个字都要动用丹田的力量 “杠杠的” “喊”出来，才能让对方听见。
这次回家一共四十多个小时，大多时间与妈妈妹妹们一起。半年未归，说起家乡话来不觉生疏，听起她们说话却非常不习惯。如果有四个人同时说话，耳边就像有一堆人在大喊着吵架。——我们家庭成员关系都非常好，父母很爱我们，妹妹们也都很孝顺。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不知是随着妈妈年龄增长带来的 “成见” 与 “自负” 越来越多，还是妹妹们成家后各自性格有变化，感觉她们讨论某件事到第四五句的时候，总有其中一个人会“呛”起来，然后是充满了浓浓火药味儿的你来我往。
我固然知道这种状态有语言发音本身的缘故。只是，往深里想想，家长里短，哪有那么费力，是否非得争个胜负出来，非得让自己占个上风，让自己的论断看起来更有理，才会让自己有征服的成就感或被接受的存在感。想起所学过的各种关于沟通的理论、工具、方式和技巧，可我仍无法用合适的语言去告诉她们该怎样说话，只能等她们都不做声的时候，说句：“你们有话要慢慢说，好好说，先想想对方听到你的话的感受。”
（3）
我十几岁的时候，曾想向母亲借钱帮助一个朋友。母亲认为数额太大，非我们当时能力所及，我很是难过，赌气不和母亲说话。那几天里，母亲做的饭照吃，衣服也照旧是母亲洗，但就是不说话，以冷战与母亲相处。后来读书离家后，每忆及此事，就无比自责和后悔：且不说我当时没有任何经济独立，即使我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和理由这样对待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