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的凳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0:10 阅读(0)
没有雪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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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枫
大雪后的公园，淡蓝色的空气流动着丝丝金光，寒冷穿过树梢，将略带甜味的透明飘洒到湖面和苇丛的每一寸缝隙，依傍树木、山石和桥廊的环抱，这里的冰雪是自己的世界。
天空被梅花瓣般大小的雪花，洋洋洒洒地洗了三天三夜，现在如遥远的喀纳斯湖水，湛蓝得没有一缕灰尘。
我依旧拿着手机，给自己照相。
走过两三个散步的老人的身边，我来到小山下。
忽然，我站住了，我的目光停留在山脚下的一个小凳子上。
这是公园常见的小景。四个没有靠背的长凳，拥戴着和它们一样精致的小桌，为的是让过路的人，歇歇脚，也可坐下来，喝上两口自备的清茶。
现在，小桌上四四方方堆着约半尺厚的松软的雪，东、南、西三面的小登上，也堆着同样厚薄的雪，所不同的是，凳子不是木板做的，而是用木条拼的，所以，那凳子看上去，是一条一条雪白的直线，像五线谱，像琴弦。因为下面两个横撑的阻挡，雪落不下去，白色的直线有两侧有两处凸起，形成了旋律般的上下起伏，更像一架古琴。
引起我注意的是北面的小凳，那上面没有雪。
有人在这里坐过？或者，没有坐过，但站了很长时间，闲来无事，把凳子上的雪用手套打扫掉了？
三天的大雪，公园里除了宽敞一点的大路，很少看见脚印，我算是出来早的。我刚才照相的松树坡和女贞树丛，都是雪后的原始景象。
那就是下大雪时，有人坐在这里。
等人？
等谁？
母亲等孩子？孩子去了遥远的地方，约定今天晚上和妈妈在夜空下一起看星星？可孩子不知道，今晚，妈妈看不见星星，星星和妈妈的眼睛一起遮蔽在苍茫之中？亦或是孩子在天堂里，妈妈在这个没人打扰、没有噪音的时刻，让雪花把心里话捎给天堂的孩子？
男人等女人？他的女朋友？他的红颜知己？可能不是男人。我往小凳后面的小山上看了看，那有一条小道通到山顶，道上没有脚印。澎湃的激情和汹涌的爱，鼓荡得哪个男人能坐在大雪中静静等待，而不跑到小山上眺望？尽管彼时只能看见纷落的雪帘。
那就是女人等男人吧，无论是离去的丈夫，还是不被晴天朗日接受的躲在拐角处那份情。她坐在小登上，很冷，男人没有来。她还坐在小登上，更冷，男人还没有来。她以为今天晚上他被一声吆喝拽住了裤腿，她以为他现在过得很好，风雪天有个温暖的窝栖息平常的日子。总之，她很平静。图片
因为小桌和另外三个凳子上的雪平平整整，完好无损，没有她默默抽泣留下的冰凉的泪滴，没有她捶胸顿足把小桌上的雪撕扭得一片狼藉，没有她眼中仇恨的火焰在积雪上灼出的一个个小洞……
她很平静，因为她爱。
她不能远眺，大雪弥漫，看不见路，脚下太滑。
她不需要远眺，因为他在她的心里。
于是，她坐在小凳上等待，等待，一如守候他们蜿蜒的过往和所有的诺言。
在漫天洁白的世界，那尊塑像是洁白的，那份等待是洁白的，那份落寞也是洁白的。
三天的大雪中，不知是哪一天，哪一刻，什么人坐在小登上，望着远方，静静地弹奏了一支心曲。
这支心曲，穿过看不见尽头的雪花，在一个透明的清晨，被另一个人在一个橘黄色的凳子边，轻轻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