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你飞哪儿去了

每天上下班，走过顶楼，我都会自然不自然地看看棚顶的东北角，那里蹲着一个小燕窝，像二大碗那么大，现在里面没有燕子，装的是今年春夏秋三季的过往。

今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我在家收拾屋子，我开门把垃圾袋放到楼道的当口，忽然看见一个燕子在棚顶急急忙忙地飞，看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子，我以为她是从楼道的窗户误飞进的。我赶紧关上门，怕她飞进我家，因为我家的窗户全都安着纱窗，万一她飞进来，估计一半会儿飞不出去。再说，我家的东西多得刚刚有地放落脚，高高低低的，她飞进来东一头西一头乱撞，容易受伤。

我和妈说刚才进来个燕子，可能跑错道了，妈说，这刚开窗户就来燕子了，真是春天了。

我们俩谁也没在意。

没几过天，我下班回家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时又看见一只燕子在我头顶上飞，我马上拿出相机，我想照下她凌空飞翔的倩影，我在网上看过那样的照片，可好看了。可这黑白相间的漂亮的小东西不理解我的心意，不停地乱飞，我怕她撞坏了，那小脑瓜、细翅膀哪能扛得住那水泥墙呢？我赶紧左一张右一张“啪啦”几下，收起相机，站到了墙角。我想让她在窗框或楼梯的扶手歇歇脚，可她趁机“噌”地一下从窗户飞跑了。

进屋后，我对妈和先生说：“我看见个小燕，还给她照相了。”先生说：“你看见燕窝了？”“哦，燕窝？什么燕窝？没看见。”我睁大了眼睛。他说：“咱家门外有个燕窝。”我开门一看，可不，我家住顶楼，在单元里靠东面，燕窝就在东北角的棚顶，也就是说，可以把燕窝看作我家的。燕窝不大，哦，还有个小燕趴在里面呢。

我说的呢，几次碰见燕子，原来是她在楼道里垒窝了。

接下来，我走过路过，就会给燕窝和里面抱窝的燕子照相，趴窝的燕子从不躲避，更不逃跑。但如果我在屋里听见楼道里唧唧声大了，杂了，就知道那个觅食的燕子回来了。我一开门，这个燕子或者不停地飞，或者站在窗框上，总之很少蹲在燕窝里。我猜想，她不停地飞是怕我抓住她，而站在窗框上，是时刻准备逃走。我曾想，那个趴窝的可能是母燕子，为了繁育儿女，任多大的危险，她也只能硬挺着，她多弱小啊，面对人这个庞然大物，她怀着怎样的恐惧一分一秒、一天天地面对。而那个觅食的燕子可能是公燕子，她怕被人抓去，时刻防范着准备逃走，她的这个做法也不一定是为了自己，可能是为了保全全家最强的战斗力。

我给她俩照相，是为了留下我们相处的日子，但我觉得我好像惊扰了她们，于是，我不再给她俩照相了。

燕子住进楼道，很快成为我家的中心话题，先生每次下班进屋，必得先报告 “小家伙在家呢”，“两个都在”。我妈腿脚不好出不了门，她就听声音，一会说“没声了，可能出去找食了”，一会说“可能两个都在，那声可大了，挺热闹。”我则天天晚上开门看一下楼道的窗户开没开，如果半开，我要把它大开，我不知道燕子会不会像人一样侧身飞，生怕她出不去进不来。

就在先生高兴地报告“小燕崽儿抱出来了”那天下午，妹妹和外甥女从北京回来了。我们边上楼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走到三楼时，我给她俩指那个燕窝，并且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小点儿声，她俩马上闭上嘴，并且像小偷一样悄悄地溜进屋里。外甥女问：“啥时候来的？好像好几个呢。”妈说：“从春天就来了。”妹妹说：“家里来燕子好，吉祥。你看，她把窝选在咱们楼道咱家这一侧，是对咱家的信任啊。”外甥女说：“至少没人伤她，如果开始有人撵她，或吓她，她可能就不在这垒窝了。”我说：“确实没人惹她，燕子拉屎弄脏了燕窝下面那小片楼道，清洁工大哥就给那儿铺了一张报纸。”妹妹马上说：“咱也铺，咱别都等着大哥干。”我说：“可不是，我咋没想到呢。”我拿一个装鞋的纸盒换下了报纸，我觉得纸盒有沿儿，能避免粪便溅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