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霞：偷桐籽

 

秋天到了，山上的桐籽逐渐成熟了。生产队的社员全体出动打桐籽。用箩筐或者大蛇皮袋装着，一担担挑回去，堆在墙角，用草盖上。过段时间外壳腐烂了，掀掉上面的草，用铁耙子扒开桐籽堆，一点点摊开并轻轻拍打，去掉外壳，剥出里面的籽儿晒干卖了钱，平分给农户们。大人们那因剥桐籽弄得黑乎乎好几天都洗不干净的手，接过分到的一点点钱，脸上满是喜悦，心里在细细盘算怎么开支这份收入，因为在那大呼隆年代，哪怕是分到几毛钱，也是开心的啊！      

 

彼时，老福和矮子及湾子里的娃们似乎比大人们更开心。因为山上有野生的桐树，而且大人们打桐籽时，难免有打冇的，当然有时路过还没打过的桐树林，顺手牵羊摘几个也是常有的事。这可是丰盈小伙伴们储蓄袋的好时机，弄到钱了，就去买那盼望已久的绞笔刀和红皮笔记本。如果有多余的钱，再买几个糖糖吃，想想就开心。所以老福和矮子及小伙伴们放学后得空就往桐树林里钻。

 

老福和矮子是发小，更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其实老福并不叫老福，矮子也不叫矮子。只因老福小名的第一个字是“福”，长得有点胖，说话做事文文静静，有条不紊，大伙都嬉笑她长得“福嘟嘟”像个有福的人。湾里有个童心未泯，喜欢给人取外号的老太爷子，最先“老福，老福”地叫她。起初，她很不乐意答应，因为她很讨厌那个“老”字。可娘说，这名字好哇，意思讲你很有福气哩！随人家叫吧……是呀，谁不想做个有福气的人呢？而且一湾子人都这样“老福，老福”地叫着，她只好声叫声应了。      

 

“矮子，矮子”每当有人这样呦唤的时候，矮子都气的想骂人娘。一旁的老福更是有些愧疚，因为“矮子”皆因自己所起。老福和矮子是隔龄童，矮子是姐姐。只因老福长的有点急，比大她一岁的矮子姐还高一点，而且上学直线上升，从不留级。矮子虽然长得俊俏可爱，心灵手巧，做事儿有模有样。可就是不喜欢读书，上学时贪玩，老是留级。老福读四年级了，矮子还在二年级崴。每次上学时老福喊“姐，走吧”？那个老顽童太爷爷总是打趣道：妹呀，姐，还没你高哩，还叫姐？于是呢，也是他最先“矮子，矮子”地喊出了名。那时候，叔伯婶们大都不识字，思想简单质朴。全然不知会伤人自尊什么的，只觉得好玩有趣便一起跟着叫。日子久了，矮子虽然不开心，也只好释然了。

 

这个星期天，矮子和老福相约：晌饭后，趁邻队人回家吃饭歇晌时，去龙井沟山上偷桐籽。于是她俩吃过晌饭，趁大人不注意，夹条小蛇皮口袋就溜了出来。邻队的龙井沟山就在老福家后面不到两里的地方，因为环山而流的小河上，有三个龙井，所以叫“龙井沟”。老福她们，平时在山上跑惯了，爬起山来，比城里的娃走平路还快。不一会功夫，就到了桐树坡。坡上那些桐树不高，树上桐籽外皮大都青色的略泛浅浅的黄；也有向阳的地方，已经是黄中透着浅浅的红了。椭圆椭圆的，乍看就像青皮雷（梨），要真是梨多好呀。想到梨，老福和矮子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那还是去年的某一天，老福的姨来她家，带来了几个“雷”，可读过书的姨说，它的学名叫“梨”，老福分得一个，她分给小姐姐矮子尝了一点。 

 

因为桐树不高，又长得压弯了枝。老福和矮子站在地上伸手就够得着，有的稍高点，也很好上，矮子像猴子样，爬到桐树上，快速摘着。而老福因为有点胖的缘故，不善爬树，专拣够得着的摘，有时矮子姐也会使劲地摇动桐树枝，让老福在地上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