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婆婆在天堂里安息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9:12 阅读(2)
愿婆婆在天堂里安息
文/花开有时
昨天婆婆去世了。
我正在台上讲课，手机调成静音在台下兀自闪烁着。一个多小时的课程结束我看到很多夫兄的未接来电，心“唿”悬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陇上脑际——婆婆不在了。
婆婆已经生病几个月，春节前送进重症监护室，丈夫请探亲假回去陪护十多天，刚刚回来上班不到半月。听夫兄讲医生已经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并催促出院。婆婆八十多岁，各脏器衰竭，仅靠挂蛋白和氨基酸类的营养药维持着。她的心肺合并感染已不能自主呼吸，一直在用呼吸机。由于插了导尿管，十几天后膀胱创伤性出血，期间输血三次。在重症监护室的二十多天里，婆婆虽然有意识但大小便不能自理，大便靠丈夫一点点掏出来。医生对婆婆的膀胱出血束手无策，止血需要做一个小手术，但考虑到婆婆身体虚弱医生不敢贸然做手术，怕下不了手术台。就这样，婆婆一直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没有治疗意义尽快出院，但作为子女谁也不敢做主出院。担心老人意识清醒，看到晚辈放弃治疗会伤心。
婆婆是在重度昏迷中离开的，这样也好，她大概会忘了在人间受的罪，尤其是最后日子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躺在冰冷的重症监护室的记忆。
婆婆一生养育三个儿子，都出生在江苏农村，后来公公援疆到新疆和田工作，婆婆带着三个孩子到和田扎根。公公是老一代知识分子，因为家庭困难自己又身体孱弱，他的寡母就早早为他定下邻村一个没有文化的童养媳，在家伺候她，公公安心在外求学。公公在和田一个县城的麻风病院担任秘书职务。婆婆全职在家照顾三个儿子。
我第一次见到公婆时，公公很少言语，只有指挥婆婆干活时才发声，继而家里又会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概公公不言语的缘故，婆婆就学会了自言自语，偶尔会发出几声笑，那笑声像是对自己的，又像是对天空的。公公写得一手好字，他担任秘书想来文笔也不会差，但他回家后就会陷入沉默。
偶尔爆发出声音就是发泄对捣蛋孩子的不满，听说他曾拿起炉钩追打孩子，二夫兄身上留下了被烫过的印痕。公公每天准时上下班，婆婆则日复一日的待在几十平米的房间里。因没文化找不到工作，周围邻居又都是维吾尔族，她不懂语言无法沟通，只能和自己交流。想来婆婆怪可怜，她能说话的只有丈夫和孩子，偏偏每个人都没有时间听她琐碎无序的唠叨。一个长期不工作，不和外界交流的家庭妇女，在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自律意识，没有了时间观念。也许她认为打扮了也无处可去，赶脚做完事还要应对闲淡漫长的孤独时光，索性就慵懒的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窝着。
她会在扫地扫到一半突然停手坐下来休息，直到公公出来干预才会扫完剩下的一半。家里有客人等待吃饭，公公反复催促做饭，她起身淘把米，然后放下锅四处晃悠，再催促她就摇着慵懒的步子拖着长长的声调来一句：“我知道”。然后过去把米放进电饭锅里，又转身坐下。多次催促后饭菜终于上桌，已经过了正午的饭点，太阳快西沉了。
公公脸色阴沉着，期间除了冷冷几句赶快做饭，再不和婆婆多说一句话。公公退休后一年就病重离世。婆婆没有流泪只是自言自语，一会儿说没有给她吃好，一会儿又说没有给她一件好衣服，听不出是埋怨还是另一种悲伤方式的表达。
丧事办理完毕，她的三个儿子坐到一起，为死去的父亲不平。他们认为有文化的父亲因为家庭原因娶了没文化，还有点糊涂的婆婆，一辈子没有共同语言，却从没生过抛弃妻儿的念头，独自忍受着不能道与外人的痛苦，是一个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