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双生

 

　　赵副局长、钱副局长，同一办公室，桌对桌，他们熬走了不少局长、书记，然二人争斗多年，总没把副字去掉。

　　赵矮矮胖胖，型若弥陀。他的惊人之处是生得一只肥大的鹰鼻，红红亮亮，如一枚熟透的红山楂。钱牛高马大，仪表堂堂。他平日里有两亮，黑黑的美发与四十六码的棕色皮鞋，油光闪闪，遥相呼应。前些年，赵为局财务处长，懂经营，会管理，才华出众；钱为局纪检专职干部，整风肃纪，雷厉风行。因二人成绩斐然，同被提升。

　　副局变正局，一格之差，让二位抓掉不少头发，浪费无数的脑细胞。论才干，谁坐局中第一把交椅都绰绰有余，或二人各执党政一印，扬长避短，珠联璧合，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然二人秉性好斗，如一槽拴着的俩叫驴，难以谐合。前一时期，在又一轮局长争夺战中，夺标之声在二人中忽高忽低不相上下之时，他们都想拿出杀手锏来击打对方，但都觉不妥，未敢妄动。不想双方家属短兵相接，撕破脸皮，互揭短处，将水搅浑。一时二人声名狼藉。组织部门决定，由他们同称小孙的孙副书记做了局长兼书记，终让二人心冷了不少天。

 

　　影响二人升迁的主因是双方家属翻开了那历史的旧账。

　　早些年，二人为争夺副局长之位就进行了一场拼杀。他们的争斗静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日，钱专干案上的一封举报财务处赵处长经济问题的检举信，让其欣喜若狂。赵处长心里有病，焦躁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见他日渐消瘦，硕鼻无色。一个月黑星稀的夜晚，一高大的身影猫一般地闪进身材娇小的女打字员宿舍的瞬间，被一人撞见。谁？小李子——当时在财务处供职，正热烈地追求赵处长女儿的李步同志。他窗下窥探，只见打字员的床上有白光闪动，并伴有老鼠打架，小猪吃食声响，烁得小李子一阵旋晕。只见床下并排放着两双皮鞋。一双尖尖亮亮，血红血红，如平日打字员那性感的朱唇。另一双浅棕色，四十五码以上，油光发亮，似钱专干那一丝不乱的美发。李步同志飞速将这一发现报之女友小赵，小赵转其母，母喜告其夫。赵处长听后嘿嘿一笑，多日不显生动的鼻头上闪耀着油汗，瞬间挂满红彩。第二日，赵处长不失时机，给钱专干打了个二十五级以上行政干部都能读懂的哑谜。二人深知为官之道，遂打平手，未误二人同时升迁。

　　二位副局长虽副职，然单位肥缺。仔细想来，一心混个单位党政一把，无非自尊心作怪。说不定姓孙那小子还想去当副市长呢！千里做官，为的吃穿。肥椅高坐，捞点实惠，别的老假。这样想来，不觉释然。

 

　　正职未捞到，副职仍由年龄卡着，不能不令他们心焦。想想夏日里那些在台上呼风唤雨，风行一时的现已离退的局中元老们，手摇芭蕉扇，大裤头加身，时不时还翻动下曾充满智慧的鱼眼环视一下四周，又故作高深干咳的神态，那真叫，想当年，金戈铁马，门庭若市，气吞万里如虎。看今日，手中无印，门前冷落。看看他们，想着自己很快将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不寒而栗。

　　身体尚可，肥椅异人，退之等死，于心不忍。何不为革命再干几年？两人冥思苦索。

　　赵、钱今年年前退休已传多年，就如板上钉钉。窥其位的单位里不少少壮派的处长、部长、办公室主任跃跃欲试，各投门子，等着坐他们的椅子。然元旦过后，不见动静。有沉不住气的心高气盛者便四下打探。

　　还早呢。人事处长说。他们都是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晨六时一刻生人，有派出所户口为证。据他们说，我们在任，既能看到香港回归，还能目睹葡萄牙殖民统治着将澳门交还，要做跨世纪的领干部呢。

　　从此，二人仍同一办公室，桌对桌。他们一改往日里乌龟瞅王八的做法。常常交头接耳，似有说不完的知心话，人们时常见到赵副局长那闪闪发光的大红鼻头几乎戳到了钱副局长的脸上。有好烟好茶也能主动献出来，共同分享，一下亲如兄弟。他们对外能和和气气，与孙局长和平共处，打着顺风旗。唯很注意平日里刮脸染发，人前人后作年富力强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