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头上戴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6:46 阅读(0)
作 者:胡勤贵
微山湖一大怪,芦苇头上戴。应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芦苇头上戴,不是头顶着芦苇走,那是特技;而是戴着用芦苇编织的帽子。在微山湖区,人们戴着的草帽不叫草帽,是叫--帽席荚子。帽席荚子,好奇怪的一个名字。没有听说过吧。这是微山湖的特产。爷爷戴过,父亲戴过,快六十的我只戴过一阵子。现在很少见到帽席荚子了。前几年,中央电视台里出现过。有一女子上中央电视台某百姓大舞台唱歌选秀,就是戴了一顶帽席荚子去的。她的家住在某条通往微山湖的河的上游,每年的山洪都顺着这条河倾泻到微山湖里。离微山湖不远。主持人听她说帽席荚子的时候,一脸的懵。怎么帽子还给席扯上了,还得夹着;这什么跟什么啊?那么复杂繁琐。把姥爷给整糊涂了。还是叫草帽吧!帽席荚子能上央视,也是让人没有想到的。如果主持人用些工夫了解一下湖区风情,把她叫着“帽席荚子妹妹”,也许就更火更红了。毕竟微山湖的魅力在那里了呢?!可惜,也许已没有了也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养一方文化。有些失去没有必要遗憾。失去有失去的理由,前进有前进的方向。
但凡一个地方,什么东西多,人们便想着法子把它用起来,丰富方便到人们的生活里去。在微山湖没有什么比芦苇更多的了。从阳光明媚的五月到寒风凛凛的十月,最多到了十二月,放眼望去,满湖里全是芦苇了。当芦苇抽出了芦花,芦花像雪花飘飞微山湖上的时候,芦苇就成材了。人么穿梭在吸饱了太阳金黄色的苇丛里,忙于收割的喜悦。头顶上的鸟儿轰地一下子飞起又落下,好半天才飞完。鸟儿也在收获,要赶在人们收割完芦苇前,多吃一些苇蝨子,多攒些脂肪好过冬。割走了芦苇,微山湖上空荡荡的,一个冬天小鸟处于饥饿的状态中。人的温饱决定了动物的温饱和生存环境。人生活富裕了,才能把狗抱在怀里,把鸟担在肩上。和美一家亲。
编帽席荚子,要选大白皮,不能用大青棵。大青棵硬脆,是编席的好材料。大白皮像南方的女子,个子不高匀称,透着秀美白净的柔,看着俊俏;手指间甩起来刷刷的,像赶着吃草的羊群。在微山湖区,编席打篓人人都会,对帽席荚子不是人人都会编的。那是一门手艺。编席打篓不求样子,只求成型。比较起来,好的密实周正,样子好看;差的斜拉掉垮,不成样子。帽席荚子就不一样了,要拿顶,掐腰,编箍,分纹,折角,锁边......出来的是工艺品。
村里只有高大爷帽席荚子编的好。高大爷编出的水纹为水波纹,周长在一米八左右;分成六个角,用破开得半圆形的苇杆分别夹住帽边,再用麻线锁住。高大爷是个快手,每天编十个以上。有时候,我问父亲,村里人都编席,为什么只有高大爷编帽席荚子呢?父亲说,高大爷不是村里人,是多年前从北边不远一个叫岗头的地方搬来的。那个地方有山,也在湖边上。高大爷的老家,不像我们村以编席为业,他们是以编帽席荚子为业。芦苇编织的帽席荚子不怕日晒雨淋,耐沤,用的时间长,销路也就广起来了。飘过了黄河,甚至到了东北那疙瘩呢!任何时候,品质都是第一位的。这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1901年,大清山东省发行印制启用了面值3分的货物印花税票。开证藤草帽税;就是对帽席荚子征税。高大爷说,编个帽席荚子,本小利薄,就像鸡在土里刨食,连个温饱也混不上,还要缴税。真是不让人活了。都说山里人比湖里人有性,那住在山水之间的人,性子就更刚烈。于是,对收帽席荚子税不满意的人们就做出了抗争的举动,酿成血案。高大爷便投亲我们村落户下来;还是靠编帽席荚子为生。
不论是编席或是编帽席荚子都要碾眉子,这是关键所在。父亲说,通过碾压,改一改芦苇的火爆脾气,让它温顺柔软起来,便于弯折塑形。冬季,请来碾过小麦碾过高粱大豆谷子的碌碡,在庭院宽敞的人家或大道旁劈出一小块地方,按打麦场的标准平整碾压出来,就成了碾眉子的地方了。用碌碡把破开用水泡过的芦苇碾压,待哗啦啦的脆声响过,圆乎乎的芦苇平展了身体,匍匐于大地,只剩下碌碡滚地的声音,芦苇就变得柔软可用了。直挺挺被人扛着来,软绵绵被人拖着走。这是芦苇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的芦苇不正体现了人性的坚毅与忍耐了么!我想起了父亲对我说的话,成人还得成材。成材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没有蜕变,哪有新生。可惜我还有好多人没有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