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华山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6:35 阅读(0)
夜上华山
文/孔令奇
我和妻是二十五年前的国庆节结婚的,婚后旅游,我们选择了华山。
当我们从西安出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到达山下的旅馆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弥天,主人告诉我们:登山最合适的时间是在夜晚。寻问缘由,主人笑而不答。携着旅途的疲劳,我和妻早早睡去。一觉醒来已近午夜。急忙唤醒沉睡中的妻,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匆忙上路了。
周遭黑蒙蒙的,晚秋的夜清冷而静寂,将我们的慵困一古恼儿扫去。奇怪的是并非像旅馆主人所言,路上空荡荡的不见行人,只是远处的几个帐篷里闪着亮光,走进时才发现,那是几家商铺,很奇怪这里的商铺半夜还在开张,但想到人们夜登华山,也便不足为怪了。这提醒了我,赶紧买个手电筒。卖主操一口陕北方言,惋惜地说:“观日出是赶不上了,那必须早动身才行。”细打听才晓得:要么晚上10点随“大部队”上山看日出,要么等到天快亮时再动身,而我们两个无知的外地佬竟傻乎乎地选在了午夜,这就注定整个夜间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伴了。
眼前的大山黑魆魆的有些怕人。孤男寡女凭着微弱的手电光攀登素有天下奇雄之称的西岳华山,似乎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妻开始打退堂鼓:万一冷不丁窜出几个歹人来,偌大一个华山,纵是喊破嗓子恐怕也无济于事。卖主淡然一笑:“放心,自古华山一条路,顺着山路走是很安全的。”这正好迎合了我寻幽猎奇的性格,在去意徊徨的妻面前,我一拍胸脯:“上!”
穿过玉泉院,便是长达几十米的铁路桥洞,行至中央,手电光忽然熄灭了,我们顿时陷入了无边的浓黑和恐惧之中,妻像被蛰了一下失声惊叫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也感觉到毛骨悚然,仿佛角落里正有恶汉抡棒袭来,慌忙摇晃手中的家伙,但那该死的劣质品竟再也没有眨一下“眼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桥洞里,每走一步都非常的困难,更何况还有漫长的山路。无奈,我们只有返回,但返回的路在哪里?桥洞内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小心地挪动着脚步,我们彼此紧紧牵携着,仿佛一松手对方就会永远消逝在黑暗中。终于摸出了漫长漆黑的铁路桥洞,若隐若现的灯光就在眼前,两颗悬着的心也随之踏实了。现在想来,假冒伪劣确实害人,它使我和妻在携手步入婚姻旅途的起点便经历了一次“绝对恐怖”。
有了前车之鉴,我们返回商铺买了十多个备用的灯泡。时间已近凌辰1点,妻到底拗不过我,我们又一次上山了。
在漫长的石板道上前行,渴望遇到同路人,哪怕下山者也好,但最终证明这想法是徒劳的,只偶尔听到不知何处游人的吆喝声在空谷中传响,这多少也给了我们一些安慰:原来也有人和我们一样在夜的山路上跋涉。心中便觉释然了。
夜的华山群峰似黑色的巨人无声矗立在天地之间。抬头观望,天幕被群峰撕裂成极不规矩的狭小的一片。此时月没风高,秋意正浓,繁星在屏峰间闪烁,溪水的喧哗和风过山林的喧啸让沉睡中的山谷更添了几分静幽。原来夜的华山也别有一番风味。不知行至何处,手电光柱下出现了一个黄褐色笨拙的东西,想必是鲁迅笔下的“獾”吧。疾步追赶,那家伙“哧溜”钻进路边的權丛,遍寻不见。终于遇到下山的游人,持着吴音的父女正在高不可测的石梯间互相提醒着挪动,恰好堵住了窄窄的通道。搭话寒喧,方知这就是有名的千尺疃。问行程几何,答尚不过半。扶攀铁练拾阶而上,仅容脚掌的光滑石台令我们屏神息气,丝毫不敢大意。至此,华山真正给了我们一点颜色瞧瞧。
天终于破晓,晨晖将远处的山头染成了桔黄色,隐匿了一夜的华山在薄雾中渐露出峥嵘。登上北峰,极目远眺,峰峦如聚,翠红如簇,裸石斑驳,烟波无际,大自然的壮美令游人叹为观止。回望来途,万千石阶层层叠叠甩在身后,自豪之余不免后怕:我们竟也上来了!始悟旅馆主人当初笑而不答的原因:白天面对这至险至远,魂魄快要出窍,哪有心思登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