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积攒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26 阅读(0)
爱的积攒
李忠继(湖北武汉)
那一年,外婆80岁。
入秋以后,外婆总是站在门前,盯着那棵早年由外公种下的枣子树,瞅着那些慢慢变黄,纷纷飘下,又日渐日少的枣树叶,常常喃喃自语:枣子下,枣叶黄,前后离开它的娘。不难想象,那些凋零的枣树叶,触催了一位年迈老人难以掩饰的不安和忧伤。
虽然这年我有18岁,也全然不知外婆的心思。
一天晚上,隔壁490工厂大礼堂计划上演花鼓戏《刘海砍樵》,这是大舅伯的最爱,他吃了晚饭后,随便说了一声,我去看戏了,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看着形影相吊的大舅伯渐行渐远的背影,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外婆担心我也跟着出门,连忙提醒说:“华,今晚就不出去吧,我有事跟你说!”平时很少呆在家里的我,听了外婆要说的“事”后,打消了出门找兄弟们“吹牛”打发时光的念头。
外婆瞅了瞅我,又朝外面张望了片刻,接着将大门闩上,然后走向饭桌前,用她那见证沧桑,攒满故事的左手,将饭桌上的煤油灯慢慢端起,右手拉着我,小声说:“跟我来”。
外婆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牵着我的手,比我超前半步,颤颤波波地向前挪动,先经过厨房,然后再到外婆自己的房间。
其实,外婆的房间跟厨房共一间屋,靠南边墙根以一个大立柜为分界线,靠北边墙根是一个堆放柴草,家乡人说的 “眼子匣”,中间是一段没有房门的过道。
转弯到了大立柜跟前,外婆将煤油灯递给我,自个儿将这杉木做成的油漆已大部脱落的大立柜柜门缓慢拉开,继而用力掀开柜子中间的隔板。只见外婆弯下腰来,将右手伸进柜子的底层,凭感觉摸找着什么东西。
这时,我屏住呼吸,疑惑不解地看着外婆的举动。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外婆取出一个非常不起眼,且仅有巴掌大的小包裹。
事情到了这里,外婆还没有告诉我,这小包裹里到底包着何物,又带着我回到刚才的饭桌前。
外婆将这小包裹递到我手上,并叫我打开它。我稍停了片刻,看了外婆一眼,又看着这个不解的小包裹,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快打开!”外婆催促道。
我仍然瞅着小包裹。这是用一只长长的、旧旧的,还泛着点点斑黄的棉线袜子套装着的小包裹。我先翻开长袜子,取出一个白底印着小蓝花,只有半成新的一个小手帕裹着的更小的小包裹,再解开小手帕,一扎五颜六色的钱突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厚厚的一扎钱!除了10元,我们常说的“天安门” 或者“大团结”外,其余的钱我都没见过。仔细数了几遍,一共359元8角。这在当时生活紧巴巴的农村,是一笔了不起的家当,可以盖一栋连三间的房子。
我忙说,外婆,这些钱除了10元以外,好像都不能用。外婆听了我的话后,异常惊慌:“那,那都倒啦?”外婆说的“倒”,就是银行说的这钱停止流通了。我连忙安慰外婆:“外婆,我是生产队的出纳呢,我找银行去兑换……,没事的。”听了我的解释,外婆才如释重负。
据我后来打听,在这些钱当中,有三分之一是共和国的第二套人民币,还有一张是极其罕见的深绿色的3元人民币。
这笔钱,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问外婆:“怎么积攒了这么多的钱?”外婆解释说:“你‘过继’那一年,家里养了一头黑猪,记得吗?”我点头。外婆又说:“这些钱当中,就有这头黑猪卖的钱;还有你汉口二舅伯,每年寄回补贴家用的钱;还有我平时做点小生意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