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地 （三）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03 阅读(0)
■沙 地 （三）
●金 刚（四川）
庄稼有季节，这沙地的开垦亦是如此。一直以来，端午节前后算是涨水伊始，中秋节前后会有洗河水算是洪水结束。虽然不会年年那么精准，但大致规律，或者说是先人的经验总结，也是相差无几的。所以，这沙地的开垦往往会在中秋节刚过便开始了。
对于奶奶，劳作其实就是她的生活。像是旧貌换新颜，同样的位置，大致相同的范围，虽然是不同季节的农作物，但地里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景象一样会让人羡煞不已，而且这一季庄稼几乎不用担心会经受洪水的洗礼，毫无风险，保证收成。
由于一直以为这块沙地已经不复存在，加上越往冬天走，河风的刺骨实在是让我这个年轻小伙都觉得难以承受，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到过河边，也未曾再提过沙地这个话题。
接到家里要杀年猪的消息，我询问母亲需要购买哪些菜品，母亲竟说不需要，都准备好了，我想或许是她已经在赶集时候买了。到家已临近中午，年猪早被打理妥当，一盘肝腰合炒和一份大骨萝卜汤便是今天的午饭。虽很简单，但都是我最喜欢的血汤菜，圆根萝卜的甜味回味无穷。今天这个甜味又似乎还要更胜一筹，满满当当地吃了一大碗，那种满足，那种挑剔，倒把自己过得像是一个土财主了。
收拾碗筷时，才发现今天厨房里的蔬菜种类十分丰富，洋芋、蒜苗、圆根萝卜、大白菜应有尽有。我想血汤必备菜烧洋芋、回锅肉、血汤白菜、大骨炖萝卜，今天应该都会准备，想想就觉得美味无比，垂涎三尺。
客人陆续到场，在周围邻居的帮忙张罗下，菜品热气腾腾地端到桌上，果不其然，我几乎预料中了今天所有的菜品。妈妈的手艺在方圆数里都是被认可的，大家免不了猛夸一番。剥皮后洋芋的软和，如同豆沙一样的细腻；萝卜的甜，是入口即入心脾的快感。大家都在说，只有自家种的菜才吃得出这种味道。
客走主安，收拾完锅碗瓢盆，篝火前的温暖，一家人不约而同围坐在了一起。奶奶给我们讲述着年轻时候的家庭经历，女儿听得尤其认真，也不知道转折点在哪里，反正每次教诲，不出十分钟，奶奶就会把话题讲到农家常识上。每次说到这些，我都会找借口闪开。然而，这次的开端，是从今天洋芋的细腻说起来的，我很想知道原因，抱着女儿听得很是认真。原来，沙地的特殊，加上入冬后霜雪的关照，洋芋会格外的糯，萝卜白菜会格外的甜，蒜苗会格外的香，总之这个时候沙地的产物，总能有不同以往的味道。
恍然，今天的菜品终于有了出处。
我把客人的评价如实告诉了奶奶，奶奶十分淡定，表情毫无波澜。妻子在旁边接了一句，最近的菜好贵哦，今天这些菜起码要值几百元。我认为妻子这个时候的价值谈论挺不合时宜，未曾想，奶奶听到这话竟洋溢出了笑容，开心得说道，喜欢吃明天早上我再给你们寻一些回来带走。
夜渐渐深，没人再往篝火上添柴，大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我带着妻女还在继续享受木炭带来的余温，女儿又闹着要再吃一个烧洋芋，我拔了拔灰，火星又亮了出来。
入冬的早晨寒风阵阵，耳朵都被刮得生疼。我不忍心过早喊起妻女，便自己一个人收拾着东西。“高敏！”熟悉又微弱的声音，从院坝外呼喊着我。抬眼，奶奶的背篓中，一大袋洗净装好的蔬菜，压在她瘦弱的身上。我赶紧跑过去接下，竟一句感谢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萝卜，狠狠地咬了一口，透心凉中夹杂着的甜，一下便涌向了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