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已绝情未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0:41 阅读(0)
琴声已绝情未了
钱宏基（江苏泰州）
每到夏日的晚上，他常常会搬出一张长凳，操起一把几乎老掉牙的二胡，坐到门前的银杏树下，奏几段自己难忘的民间小曲《孟姜女》、《二泉映月》、《赛马》……许多人见这架势，诙谐地称他“老古懂”。是啊，从他那布满古铜色的脸庞，从他那褪了色的古铜色的穿着，从他身边的一切，以及那让现代人根本听不懂的曲子，要不是一个大活人，要不是那委婉动听的琴声，怎么看都像一个出土不久的“文物”。这是我们村的一位退休教师给童年的我留下的印象。
月光明净柔和，从婆娑的树梢洒落到大地上。凉风习习，萤火虫在深蓝色的夜空礼花般绽放。除了枝头那知了的叫声外，四周显得很静。我们一家人坐在银杏树下纳凉。这时，从远处飘来阵阵悠扬的琴声。我是一个农村的孩子，第一次听到这种动听的音乐，那股好奇劲像雨后的春笋一般，直往上蹿升。我听不懂是什么乐曲，便缠着爸、妈问，爸、妈虽然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却能听懂。爸爽朗地一笑，得意地说“哈哈，这个谁不知道，《孟姜女》呗!”我不解地问道：“我们这里只有许宝女、黄才女、张贵女，从没听说有孟姜女，你骗人。”
“哈哈，人都说我儿子聪明，其实是个大笨蛋!我说的是这曲子的名字。”“喔——”我若有所悟，“那是谁用什么东西吹的?”
“不是吹的，是用二胡拉的。”妈一边捧着肚子笑，一边说。“二胡，什么二胡？我要，我要……”我缠着爸要，爸说等家里什么时候有钱就买;我又缠着妈要，想不到一向仁慈的妈妈突然拉下了脸，给我的脸上来了个左右开号——狠狼地扇了我两记耳光，嘴里还气呼呼地说:“让你要，让你要!”
爸叫我姐和弟拉我去玩，我很犟，就是不去。我一边哭着，还在一股劲地要，妈也在一旁哭。爸没法，只得去地里摸了个西瓜回来，才算避开了这个话题。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家里连一天三顿稀饭(用麦粉和水煮熟而成的主食)也吃不全，哪里有钱买二胡？妈是被我缠得没法迫不得已而为之呀。
第二天晚上，还是同一时候，我又听到了让我怦然心动的琴声，可再不敢去烦爸、妈，悄悄地让姐姐、弟弟跟我一起去拉二胡的人家。
我们姐弟几个一路循声走去。不一会儿，我们找到了，只见那里围了一群人。我们钻进人群里一看，拉二胡的人原来是我们村里退休不久的王老师。我情不自禁地蹲到他的身边，双手托住两腮，仰起头，侧耳聆听。他突然停止演奏，和蔼客气地问道：“小朋友，想学吗?”
“想！可我没二胡。”我毫不犹豫地说。
“王老师，别理他。昨天因为这事，他还被妈狠揍了一顿，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姐劝阻道。
“真的吗?”王老师疼爱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好孩子，王老师拉胡琴本来是自娱自乐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破例收你为徒！但有两个要求：一不许影响学习，二不许烦家人。你能做到吗?”
“能！”我迫不及待地响亮地回答。
从此，每天晚饭后，我就到王老师家学拉二胡。他不厌其烦地手把手地教我弓法：推弓，拉弓、颤弓、抽弓……教我指法：压、滚、按、揉、弹、拨等演奏技巧，我孜孜不倦地学习、练习，不顾蚊虫叮咬，不顾汗流浃背。这样，我拉二胡大有长进。半年后，我已能拉几段像模像样的民间小曲。王老师非常高兴，逢人便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