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花，静静地开放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8:33 阅读(0)
傍晚花，静静地开放
周小夏（山东济南）
可能是老了，最近常做梦，梦见从前的培训学校。
学校在文化宫院子里，教室设在四层楼上。
院子很大，里面有一个直径大约四米的圆形花坛。花坛一圈是用方石砌垒的，中间有松软的土壤，种着牡丹、月季、凌霄花等植物。
从乍暖还寒的初春，到凉风习习的秋末，花开三季。姹紫嫣红点缀在形形色色的绿叶间。只一眼，就惹得心花要怒放。
下课铃一响，孩子们蜂拥而至。环绕花坛一圈的石头上，瞬时坐满了人。即便上课铃响了，孩子们也总是磨蹭着不愿收回伸进花丛中的小手。直到最后一遍铃响，才快速冲进教室。而那些提着水壶、拿着外套，来陪伴孩子的家长，依然坐着不动。也不知是乘凉还是观花。好像除了冬日，他们都独爱坐这些石头。日久天长，石头被坐的锃亮。
盛夏是花儿开的最好的时节。只一个夜晚的功夫，大大小小的花朵；长长短短旳枝梢，就从花坛里探出头来，仿佛在同路人诉说着成长的喜悦。再有几天的功夫，如果不修剪，这些花草就联手占据了石凳的位置。
在这些盛开的花朵中，有一种紫色的小花，默默地开在月季、牡丹旁边，丝毫也不张扬。它们数朵簇生枝端，样子像牵牛花。香气淡淡的，有一种原野的味道。最神奇的是花蕾中的果实，它成熟后是黑色，黄豆粒那么大。身上的五条棱痕，棱间突起的小点，头上的花柱匀痕，样子完全像个小地雷。
这小地雷，其实就是花的种子。
我不知道，是因它种子的形状而得名，还是因为它顽强的生命力，像地雷遍地开花而得，只知道，孩子们都管它叫地雷花。种子，都叫它小地雷。
在整个花坛里，地雷花是孩子们唯一可信手揪上几朵，而又不会被后勤大爷呵斥的花。所以那会儿傍晚放学，它就时常在一些孩子手里。
年复一年，地雷花从五月底开到十一月初，最后悄无声息地干枯。没有人在意它的存在，只有来年春天才被发现。它，不单活着，枝叶还更加茂密了。而夏季一到，紫色的花朵又重新盛放在花坛中，每年都比上年增加许多，而且年年都会成为孩子们的新宠。
后来，学校拆迁，正好是地雷花结种的季节。我从花托上揪下二十多颗小地雷，包好放了起来。
不久，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学校的四层大楼被夷为平地。
花坛，连同那些花草都被压在了瓦砾下。
第二年春天，在我家楼下单元门两侧，环绕一排修剪整齐的冬青树，我撒下了那些小地雷。此后，便在忙碌中把它淡忘了。
时间，在每天的重复中悄然滑过。也不知什么时候，一座座住宅楼，就密集地矗立在老校的位置了。
它和印象城连成了一片，成为继泉城路后，济南现代第二大商圈—洪家楼商圈里的一道风景。
这些年，偶尔开车被堵在附近，我还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地雷花，但只是一瞬间，便被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赶走了。
然后，就一直“忙”。
忙得连停下来看一看的时间都没有。那些被我从老校带走，又赋予它生命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早已从我的大脑中删除，直到前几天那个傍晚……
那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天空就放晴了。我从医院照顾父亲回来，淋了一身雨。想着父亲一生磨难，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腿脚就走不远了；想着隔壁病床那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被疾病折磨的一夜之间就下不来床，倍感生命之脆弱。又想到自己，人生的价值还没有实现，就已年过半百，到了生命的傍晚，顿时满腹惆怅。